嘖,自殺還是得專心一點以免節外生枝,我不敢耽擱立刻踢掉凳子。
雙手下垂、眼前一黑,最后的畫面定格在明黃色的龍袍上。
新鮮空氣灌入肺部、刺痛鼻腔,伴隨著劇烈的咳嗽,我又一次睜開了眼,生理淚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床邊坐著一個大黃人,哦,好像是上吊時看見的那位:皇帝陛下。
皇上比我想象的還要年輕,約莫三十出頭,劍眉星目眼眸幽深,要是這雙攝人心魄的黑眼珠沒有死死盯著我就更好了。
「你瘋了嗎?」他上來就是一句呵斥。
這就有點尷尬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這位九五之尊解釋,說我只是個鬼魂想要歸入陰曹地府的懷抱?那豈不是坐實了皇帝這句「你瘋了嗎」。
好在白綾還是有點用處,我現在脖子像被叉車卡住一樣,根本說不出話,甚至連點頭和搖頭的動作都做不到,只能淚眼汪汪地回瞪皇帝。
皇帝要是跟我心有靈犀,就下道圣旨賜死我吧。
可惜皇上顯然沒能從我的眼中讀取出視死如歸的堅定。
他憤然拂袖起身:「羨安宮的人呢?」
最后只有中分芭比小宮女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回皇上,除了奴婢外,其他人都聽令退到方圓百尺之外了。」
「聽誰的令?」皇上儼然一副火山爆發前夕的樣子,我慢慢舉起手,確認吸引了他的怒火后,緩緩指向自己的胸口。
不得不說,皇帝陛下此刻怒竭不發的別扭表情還是有點好笑的。
「傳朕命令,自今日起羨安宮所有人不許離開皇后的視野,若皇后發生意外,在場所有人一律處死。
」
這難道就是霸道總裁的極致?我收回之前的想法,這家伙一點也不帥!不僅草菅人命,還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威脅我。
而我,死后穿越的新世界,又一次被道德綁架了。
2
「嗚嗚娘娘您怎麼就想不開……」自穿越那日起已經過了三天,中分芭比小宮女幾乎寸步不離整日以淚洗面。
待我嗓子康復后指定第一時間讓她閉嘴,我揉著一跳一跳的太陽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自殺時。
七大姑八大姨圍在我的床邊,一半人哭我,一半人哭我媽。
「這孩子年紀輕輕怎麼就想不開?」「你可得對孩子好一點。」「帶孩子去看看吧,需不需我介紹心理醫生?」
看到媽媽在一旁傷心欲絕,還要承受無端的猜疑和指責,我突然意識到自由地死遠比自由地活要難。
那是要經過漫長的歲月累積,消耗完自身的價值與前程,才可以避開旁觀者高高掛起的憐憫,無所顧忌痛痛快快地說上一句「我活夠了」。
就像三十歲的我,為救孩子自殺式地沖入馬路中央,臨死前耳邊沸沸揚揚的議論聲卻是「幸虧遇見了好心人,孩子得救了」。
怎料人算不如天算,穿越之后也逃不過陌生人無處安放的關心。
不知什麼時候,小宮女沒了聲音,站在床邊低頭摳著手指出神,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托了皇帝的福,房門外至少五個宮女等著和她輪換,日夜不停地看護(監視)我。
這三天倒也不是全無機會,只要我狠下心來不顧羨安宮幾十口人的死活,隨便找面墻跟后腦勺對磕都有八成把握撞死自己。
我偷偷瞥了瞥兩眼通紅的小宮女,唉,要是能狠得下心來,上輩子也不至于在媽媽的懇求下吃藥、看病、假裝痊愈,艱難地活了三十年。
嗯,真算起來大概有一半時間是在夢里過的,在夢里我活了好久,久到世界毀滅,我還是死不掉。夢想成真的滋味,也太痛苦了吧。
迷迷糊糊中,來了一個太醫為我診治。我強撐著困倦的眼皮望向太醫,白發蒼蒼、胡須飄揚,十分符合刻板印象。
「你……咳咳……娘娘……咳咳感覺如何?」
其實我感覺還行,但您老不先瞧瞧自己嗎?太醫一開口就劇烈咳嗽,手帕上隱約間還能看見一團猩紅。
我輕微點頭示意,并報以熱切的目光。雖然這麼想不太好,但我止不住地羨慕這位半只腳已經踏進棺材的老者。
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的下巴,而他似乎也沒有低頭瞅我的意思,專心聽宮女復述我的情況而后說道:「娘娘應該已無大礙咳咳。」
我有點擔心老太醫一口氣吊不上來駕鶴仙去。
宮女總算問出了我心里的話:「您沒事吧?」
太醫用袖子遮住大半張臉以防唾液飛濺:「許是娘娘宮中的熏香氣味太重,夏日將至蚊蟲增多,不若我為娘娘制作一款熏香,不僅助眠安神還可以驅蚊殺蟲。」
我下意識地聞了聞,似乎是有點嗆,便抬起手在空中虛點一下以示同意。
太醫會意笑了笑,對宮女說道:「勞駕拿下紙筆,我留一個方子,你們之后也可如法制香。」
小宮女登時神情嚴肅諱莫如深地點點頭:「我不能離開太久。
」然后貼心地把房門合上退了出去。
不是,芭比你這樣我很容易誤會啊,接下來我和老太醫難道要發生什麼不可見人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