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喚來青月,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又拿出妝奩中所有體己錢。
「此事,務必做得妥帖、不留痕跡。
「若有變故,及時告知與我。」
6
很快,有兩則傳聞在京中流傳得沸沸揚揚。
第一則,說是名揚天下的大才子顧寧城,其實是個色中餓鬼,無恥小人。
不過是在尚書府中驚鴻一瞥,便偷了府中二小姐的帕子,欲污蔑于她,想借此迫使其嫁給自己。
在奸計不成后,他還死纏爛打,耍盡花招。
甚至跑來糾纏府中大小姐。
這等有才無德之人,若是真當了官,于天下萬民而言,只會是個大禍患。
而另一則傳聞則與之相反。
說顧寧城與尚書府二小姐其實早就心意相通。
那帕子,也是小姐暗中贈與。
只是一朝不慎在人前捅破。
二小姐為保全自己的聲譽,反過來陷害情郎。
而顧寧城不愧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兒。
為了保護心上人,他選擇獨自擔下罪名。
甚至不惜因此被打斷雙腿。
兩則截然相反的傳聞,自然都是我放出的。
只不過,我特意選在了不同的地點、針對不同的人。
前一則傳聞,議論最多的,乃是參加科舉的各路學子。
顧寧城才名遠揚,平日里又孤高傲物,目中無人。
同屆學子中,多的是嫉恨他的。
這之中,尤以戶部胡侍郎的小兒子為甚。
此二人同為本屆奪魁的大熱門。
偏偏顧寧城各方各面都壓了胡公子一頭。
若是顧寧城不能參加科舉,獲利最大的,不必說,便是這位胡公子。
而另一則傳聞,則在京中名門世族間,流傳最廣。
陸詩容平日里喜歡結交名流才子,熱衷于讓那些人為自己拈酸吃醋。
這在整個京城閨秀圈中,都不是秘密。
這些日子,陸詩容參加貴女間的宴會時,屢屢被人指桑罵槐地嘲笑,氣得她大哭了一場。
回家后便向父親告狀,要他務必殺了顧寧城為自己泄憤。
我爹最是個沽名釣譽的。
私下殺人這等事,他做不出來。
但上朝彈劾,卻是他的拿手好戲。
很快,他便寫了折子。
言說顧寧城這等有德無才之人,不配入朝為官。
無獨有偶。
那胡侍郎也寫了類似的奏折。
幾位和他們走得比較近的朝臣再一應和。
皇帝當即勃然大怒。
下旨奪去顧寧城的舉人頭銜。
并放言其永不得入朝為官。
上一世,他曾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才名更是天下皆聞。
而這一世,他永遠只能當一介白身。
更要因這樁風流韻事,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受人恥笑唾罵。
入不了仕途、又毀了聲名的顧寧城,猶如一只被拔去利爪的老虎。
我原以為,他再也難以翻身了。
然而,數日后。
青月滿臉憂愁地告訴了我一個壞消息:
顧寧城失蹤了。
盯梢的人打個盹的功夫,他便不知所蹤。
「許是他接受不了這等落差。
「找了個偏僻地方自絕身亡了呢?」
青月試圖安慰我。
我也希望如此。
但直覺告訴我,這絕非事實。
曾一度站在頂峰的人,不會允許自己爛在污泥里。
我不認為顧寧城會就這麼認命。
7
一連數月,我都惶惶不安。
曾經我在暗,顧寧城在明。
而現在情勢顛倒,我在明,顧寧城在暗。
他猶如一條潛伏的毒蛇一般。
不知何時會忽然伸出尖牙,在我身上狠狠地啃噬一口,留下致命的毒液,讓我的四肢百骸都隨之腐爛。
那些痛苦的回憶,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在我的午夜夢回中。
上一世,嫁給顧寧城后。
他只將我當做陸詩容的替身,一邊逼我扮成她的樣子,一邊又羞辱我不及陸詩容一根毫毛。
后來,陸詩容撞破晉王斷袖之事。
惱羞成怒的晉王對她日夜毆打,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陸詩容想逃脫晉王府。
但我那個賣女求榮的父親,只會要求她忍耐,不得拖累家中。
于是,她把目光望向了顧寧城。
她騙顧寧城,說自己早已對他情根深種。
當初遺落手帕,就是有意想借此結識于他。
奈何當時太過年少,被我威逼利誘了幾句后,害怕的她選擇了說謊。
那之后,她也一直很愧疚。
還托我幫忙請大夫、送去銀兩。
我曾經對顧寧城的恩情,被她幾句話摘了桃子。
得知「真相」的顧寧城,更是恨我入骨。
他回府的當天就令人打斷我的雙腿,拔去我十指的指甲。
「痛嗎?」
他輕撫過我的臉龐,聲音輕柔到了極致。
但漆黑的瞳孔中,卻是一絲一毫的溫度也無。
「當初我被污蔑時,也是這般疼痛。
「陸詩儀,你該受著!」
后來,陸詩容被酗酒的晉王失手毆打致死。
顧寧城枯坐一夜后,掐著我的脖子道:
「當初若不是你多管閑事。
「我和容容早就在一起了。
「是你害死了她。」
他剝去我的衣服,把我倒吊在房梁上。
用刀片一片片割下我身上的肉。
每當我因為疼痛而昏厥過去時。
他就會命人用鹽水把我潑醒。
顧寧城說他不會輕易要我性命,要我用余生去贖罪。
在遭受非人折磨足足三個月后,我終于尋到機會,逃離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