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嫁到顧家后,沒少受這老虔婆磋磨。
她知我出身名門,生怕拿捏不住我。
剛一入門,就給我立了無數規矩。
清晨請安時,我需在屋外恭恭敬敬地跪上一個時辰。
等她終于悠悠醒來時。
更衣出恭、洗漱梳頭等事務,一應不讓下人插手。
全要我親自侍奉。
用膳時,我不得與他們同桌而食,需站在一邊布菜。
老虔婆有意磋磨我,每次故意吃得極慢。
我常常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
若是飯菜有什麼讓她不滿之處,必是劈頭蓋臉一頓罵。
最令人作嘔的是。
當她吃到自己不喜歡的菜肴時,會直接吐出來,并逼我用手接她吐出的穢物。
前塵種種,我恨得咬牙切齒。
是以,在顧寧城出事后,我第一時間雇了一批人,到顧家門前嘲笑、潑糞,對著顧母指指點點。
她寡居多年,獨自把顧寧城撫養長大。
一直以這個滿腹才華的兒子為榮。
認為他將來是要當大官,掙大錢的。
因而平日里常常目下無人,鄰里都極為厭惡她。
如今出了這事,鄉鄰不僅沒有替她說話的,反而一個個都幸災樂禍。
顧母要強了大半輩子,哪里受過這樣的氣?
這才一口氣咽不下去,直接蹬腿去世了。
聽聞此事時,我還頗有些惋惜。
人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在我想象中,顧母這個老虔婆,當長命百歲,受盡世間一切苦難后才悲慘死去。
如此干脆地就咽了氣,未免讓人不夠痛快。
也罷。
既然這老物已死,那我剩下的目標就只有一個——顧寧城。
我倒要看看,在搭上了他娘的一條命后,這個大孝子大情圣,是否還能心無芥蒂地追逐他所謂的真愛。
4
「小姐,前方有一乞丐擋住了去路。
「我這就讓人去把他趕走。」
即使隔著轎簾,我也能聞到一股鉆心的惡臭。
福至心靈,我掀開了簾子。
外頭匍匐在地上的,不是顧寧城又是誰?
此時,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身上散發著腐爛的惡臭,夾雜著屎尿味,令人不由作嘔。
由于被打斷的腿未能得到及時治愈。
此時的顧寧城,早已淪為廢人,站都站不起來。
他只能靠著一雙殘手,在地上爬行著。
每爬過一個地方,都會拖出一條混雜著血水、膿水、尿液的濕痕。
過路之人,紛紛避之不及。
有幾個調皮的小孩,還拿了石子去砸他,還一邊砸一邊嬉笑著罵道:
「死瘸子,臭死了!
「滾開!快滾開!」
一股難言的暢快升上我的心頭。
是了!
這才是顧寧城這等渣滓該過的日子!
我要他永生永世在地獄中沉淪,永不得翻身!
我抑住唇角的微揚。
正要放下簾子,囑咐車夫從他身上狠狠碾過去時,卻見顧寧城嘴角動了動,聲音沙啞道:
「詩儀……」
顧寧城竟叫出了我的閨名。
他通紅的眼底寫滿了不解不甘,喃喃道:
「為什麼、為什麼這次不救我……」
我如遭雷劈。
顧寧城竟是也重生了!
若非重生,他不可能知道我的閨名,更不可能問出這樣的話來。
過度的驚駭令我一時失神。
指尖不自覺掐入掌心,剎那的刺痛使我回過神來。
電光石火間,我腦海中只剩一個念頭:
不能讓他知道我也是重生的!
我很快按下心神,蹙起眉頭看向顧寧城,語帶慍怒道:
「你是何人?
「從何處知曉我的閨名?
「我又憑什麼要救你?」
顧寧城一怔,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但他很快振作起來,強撐著直起半個身子道:
「在下顧寧城。
「乃是當日……」
沒等他說完,我就厲聲呵斥道:
「原來是你這個登徒子!
「先前偷帕子誣陷我妹妹不說,現在還跑來我這里瘋言瘋語。
「真當我顧家是軟柿子不成?
「來人,把這個登徒子抓起來,扭送官府!」
5
在得知顧寧城也重生后。
我有過片刻的惶恐。
上一世,我只是個最尋常不過的大家閨秀。
自幼學的都是些三從四德、賢惠持家的道理,一輩子都在后院里打轉。
而顧寧城年少得志。
不過二十出頭便金榜題名,成了狀元郎。
后來仕途更是平步青云,最終位極人臣。
和他相比,我那點心思和手段,未免有些不夠看了。
有一瞬間,我想過干脆買兇殺了顧寧城。
但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我掐滅掉。
且不說我一個閨閣小姐,能接觸到的人,除了侍女丫鬟,就是家丁下人。
哪來的通天本事買兇殺人而不露餡。
再則顧寧城如今也是重生,心機與謹慎程度非同尋常。
若是一個不慎,反打草驚蛇了。
那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短暫的慌亂后,我很快定了心神。
雖說前世閱歷不及顧寧城,但我亦有自己的優勢。
一則顧寧城在明我在暗,他并不知曉我重生之事。
如此一來,便大有可為。
再則如今他只是個窮書生,還是個聲名狼藉、雙腿盡斷的窮書生。
而我好歹是尚書府的嫡小姐。
哪怕不如妹妹得寵,我所擁有的資源,也絕非顧寧城可比。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一念清則天地寬。
很快,我心中便有了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