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被灌毒酒后,那個尊貴到獨一無二代表死神的杯子,便再無人用過了。
沒人知道,她已經泡了杯子三年。
毒水倒了又倒,花園里有一處已經寸草不生。
就像也沒有人知道,有那麼幾個孤寂的夜晚,她差一點,就熬不住把那水倒進了自己的口中。
終于,杯子的毒性,被降低成了微毒。
你看,人的求生欲望,是無限的。
阿渺親手捏著那個杯子踏入鳳儀宮的時候,已經求死無數回的皇后,竟直接癱軟在地!
可惜,她不會那麼快死。
太醫已經研究過,現在這個杯子里的毒性,可以保她一年才會徹底穿心爛肺。
當然,要爛的不只是內臟。
阿渺找來了一批在宮里一輩子的老太監。
日日用宮里的秘法折辱她。
就像當初對魏渺的生母做的那樣。
我沒再飄去看。
皇后最終全身內外潰爛而死。
最下等的洗恭桶宮女收尸時,直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晦氣!」
這一天,正好是三年的最后一天。
我的牌位,卻不會再被挪走。
永遠。
12
之后,阿渺又一次去了國師所在的東皇宮。
這一次,我竟然毫無阻礙地飄了進去。
我可以毫無遮掩地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
從一開始,說她腰間的符咒為何還是護不住我,我為何還是嗜睡。
到……
他們下一步如何共謀天下。
一字一句,我越聽越為心驚!
原來顛覆天下,一直是國師和阿渺合力所為!
而談到最后……阿渺站起來,把貼身的符咒遞給了國師:「最后的儀式,可以開始了。」
而接過符咒的國師……直直看向了我!
他對我開口:「惠妃娘娘,這,便是皇太女,永恒的執念!」
我尚未來得及驚駭他為何能看到我,他卻繼續給我放了一個駭人的消息:
「你能存于世間,一直是因為,你的女兒。」
「而現在你命數將盡,你的女兒要用十年壽命,換一場告別。」
我立馬叫出聲:「不可以!」
可,國師手執銀針,已然扎進自己的指尖:「陣法,已經開始。」
奇異的光芒從四面八方升起。
而我的阿渺,穿越那層層疊疊仿佛永遠也數不盡的光芒,向我跑來。
她遠遠地伸出手,恍惚間仿佛那年怡和殿里,少女身著禮服,眉眼卻不再平淡:「姐姐!」
十年帝王命,換一場觸摸不到的擁抱,和幾聲呢喃細語。
我真的好心疼。
阿渺,我的阿渺。
可她卻那樣笑著,罔若未聞。
她說:「姐姐不要怪我。」
執念至此,只是為了和我說一句,不要怪我。
我又怎會怪她?
我像從前一般撫摸著阿渺的頭:「姐姐永遠不會怪你。」
我無比清晰地知道,這一次,是真的要告別了。
阿渺抬起頭,晶瑩的淚珠穿過我的靈體:「姐姐,等我。」
天光之下,我清醒了多年的意識終于開始模糊。
我抬起手,五指逐漸化作透明的顆粒。
我說:「阿渺,姐姐會一直等你。」
永遠。
(正文完)
番外:
即便卜過天命,國師也沒有想到,自己和皇太女的協議會發展到這樣的境地。
他始終記得魏渺闖入東皇宮的那一天。
少女面無表情,對他說出的第一句話便足以激起驚濤駭浪:
「幫我復仇,我把天下送你。」
國師一下便跳了起來:「殿下慎言!」
而這位未來的女帝連眼皮都沒再動一下:
「不夠的話,加上一個琳妃如何?」
話音剛落,國師手里的佛珠竟被生生拉斷!
他的嗓音帶上了顫抖:「你……還知道些什麼?」
魏渺終于笑了起來:「陳貴妃的死,是國師所為吧?因為……她苛待過琳妃啊。」
那一瞬間,國師心里過了很多想法。
比如當場殺了魏渺,比如向老皇帝編造一個魏渺不祥的天象,又比如……
「國師思慮如此之多,何不為孤卜一回命數?」
國師照做了,而卦象的結果……
這天下,竟當真會被她送給自己!
而且,她的壽數,并不長。
等到占卜完成,已是幾個時辰后。
魏渺淡然地看著他:「想必,國師都已明白。」
國師嘆了一口氣:「首先,我需要用銀針,取三滴你的心頭血。」
這張符咒似乎耗去了魏渺半條命。
國師不得不又給她熬了碗湯藥。
只有他和魏渺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戴著符咒,她便能看到逝去惠妃的魂魄。
代價,是同等時長的壽命。
她付出的,其實遠不止和秦滄海說話時,花去的十年。
「切記,不可表露出你能看到她。」
而作為回報,魏渺開始秘密安排國師和琳妃的私會。
沒有人知道,他做國師,為的從來不是什麼守護天下蒼生。
從來,只為一人。
而魏渺給了他這樣的機會。
這個皇太女甚至……
給了他一個孩子!
他和琳妃的孩子!
彼時皇帝已無生育能力,這個孩子成了她給皇帝,最好的蒙蔽。
……
皇帝臨終前,魏渺早早地來到了他的病床前。
彼時的老皇帝已經話都說得哆哆嗦嗦。
魏渺卻自顧自地坐在床邊,開始對自己的父皇講自己兒時的故事。
「父皇這一生踏入過冷宮嗎?大約是一步也沒有過的吧。」
她溫柔地用昂貴的絲帕擦了擦老皇帝額間的汗水:「里面雜草叢生,泥潭密布,滋生出了很多不干凈的東西,所以父皇厭棄的那些紅顏,都會死得難受,且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