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又是兩條無辜的人命。
貼身婢女琉璃看這架勢也有些哆嗦。
她突然走到皇后跟前,撲通跪下了:
「依奴婢之見,應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賤蹄子,不如用上攝魂散!以后一月一次給她解藥,她不敢不從!五年前的皇貴妃可不就是……」
我心里一驚!
而皇后終于露出了笑容!
她用腳尖勾住琉璃的下巴:「還算你這個狗奴才有點用,不然也不會留著你這麼多年。」
后面她們說再多的話,我也聽不進去了!
攝魂散這味藥,終生無根治之法。
只有少數厲害的藥師和毒師,才能配置出短期的壓制解藥,即便如此,也需要終生服藥,才能茍活。
阿渺絕對不能落入她們的圈套!
可是……我沒有辦法告訴她!
我尖聲大喊,拍打花瓶,用自己撞向墻角……
始終沒有人能聽見!
是了,我只是個靈體罷了。
死生不得與君同。
這一刻,我才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我與阿渺,隔著了怎樣的鴻溝。
阿渺已經在偏殿收拾了一番,卸下簡單的釵環,和衣而眠。
我就這樣飄浮著抱著阿渺,流著虛空的眼淚,一遍又一遍地說:「阿渺小心。」
「阿渺,不要喝琉璃送的東西……你聽姐姐的好不好……」
阿渺睡得很不安穩。
她翻來覆去,我便用不同的姿勢抱著她,即便她永遠也感受不到了。
我說了上千遍阿渺,叮囑了一夜不要喝琉璃送的東西。
天光破曉時,我竟然……有些累了。
而阿渺睜開眼,瞬間彈跳了起來,直直地望向虛空里我所在的方向。
「姐姐……是你嗎?」
7
這一夜后,我的精神狀態明顯地不如之前了。
明明只是一團看不見的靈魂,卻明顯會感覺到累了。
有的時候,甚至需要靠在什麼地方,小憩片刻。
我強打精神幾日,直到琉璃送來了一盞茶。
透綠色的茶湯折射著危險的光芒。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阿渺神色如常:「進來吧,皇后娘娘賞的熱茶,可不能涼了。」
而琉璃踏入阿渺寢殿的下一秒,兩個婢女搶先一步,反鎖了大門!
阿渺親手端起了茶杯,一把捏住琉璃的下巴,把茶湯灌了進去!
琉璃跌坐在地,神色驚恐地要摳自己的喉嚨。
阿渺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你對攝魂散的了解可比我要深。琉璃,你知道的,摳出來也沒有用。」
那晚她罵得有多刻薄,此刻,應該就有多后悔。
阿渺燦爛地笑了:「你說,這個藥這麼名貴,如果讓皇后娘娘那樣的人知道,是你這個婢子喝了下去……」
「你說,她還會浪費千金研制的解藥嗎?」
琉璃瞬間拜倒在地:「奴婢以后只有殿下一個主子!」
她的頭不斷磕在地上:「求您,求您給奴婢一條生路……」
阿渺扶起她:「別把臉磕破了。」
「以后,定期和我匯報皇后的一舉一動,以及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宮廷秘事,好嗎?」
我嘿嘿笑出聲。
卻突然一陣暈眩,我兩眼一黑。
……
再醒來時,阿渺剛好又去找了國師。
國師的東皇宮有諸多陣法,我進不去。
我在東皇宮外等了一天。
直到日薄西山,阿渺才面色蒼白地出來。
她的腰上,多了一張奇怪的符咒。
我不關心符咒是什麼,我只關心阿渺。
8
從這次給阿渺「托夢」后,我就能感覺到,自己的狀態大不如剛死去的時候了。
我開始嗜睡。
時常一覺醒來,天光大亮,已是數日之后。
我以為我很快就會消散,卻也堅持著度過了幾個春秋。
皇后果真是用藥高手。
自從自己的嫡子生下,就開始潛移默化地給皇上下藥!
其間她也曾害怕或者心軟過。
但是據琉璃說,那個宮女誕下阿渺后,皇后對皇帝也徹底死了心,加大了藥量。
阿渺便成了皇上的最后一個孩子。
帝后少年夫妻,最后走到這一步,固然令人唏噓。
可上位者的博弈,伴隨的,是無數飛濺的鮮血,逝去的生命,破碎的真情。
阿渺這樣感慨完后,第二天便去了御書房。
皇帝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并非毫無意識。
所以裝模作樣地往阿渺頭上砸了兩個茶盞后,便也松口讓阿渺帶進宮一批又一批人,給他治療無后之癥。
有時皇帝渾身插滿了銀針,無力過多治理朝政,便不得不開始放權給阿渺。
每一個日夜在不一樣的溫度里不緊不慢地流走,我醒了又睡,慢悠悠地看著宮里排水渠的水一天天地變紅。
最紅的那一天,粉色的水流進了鳳儀宮的小花園。
精心培育即將開放的姚黃魏紫,竟然被血水染色,毀在一夕之間!
皇后又一次砸了寢殿里的東西。
她雙眼都淬了毒:「攝魂散近來怎地效果越來越小了?」
琉璃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皇后決定延緩半期解藥的補給。
這可苦了她的心腹婢女。
她撕心裂肺地翻滾著求了阿渺一夜。
要我說,就該放她七竅流血而亡!
阿渺還是心軟的。
她終究還是去皇后跟前演了一遭。
跪拜在地,任滾燙的茶水打在背上。
皇后居高臨下:「想要解藥,就給本宮一點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