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發現夫君是個冒牌貨。被我識破后,原本矜貴的他忽然掩面啜泣:
「嫂嫂對不起,是爹娘讓我假扮哥哥的。我哥哥他……戰死了。」
我信了他的話,同他假扮夫妻,忽略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冷笑。
后來我才知道,鄭肅根本沒有弟弟。
1
放眼京師,沒也比我這更荒唐的婚禮了。
我嫁的人是少年將軍鄭肅。
可就在我紅著臉等著他上榻時,卻發現眼前這男人并不是鄭肅。
他跟鄭肅不論是相貌還是身型都十分相似,唯一的不同在于,鄭肅的右肩上有箭狀傷疤,而他沒有。
他欺身向我,欲行夫妻之事。我拔下發簪,抵住他的脖子。
「你、你是誰?」
士可殺不可辱,我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可誰知,方才還矜貴自持的他忽然頹坐到床邊,掩面啜泣。
「嫂嫂,對不起,是爹娘叫我假扮哥哥的。我哥哥他……戰死了。」
2
紅燭下,我失魂落魄地聽著來龍去脈。
原來,他是鄭肅的同胞弟弟鄭豫,自小就被養在鄉下,無人得知。可十日前,他突然被接回鄭家,要他去學哥哥鄭肅的言行舉止,記清京師各門各路的官員世情,并且娶我過門。
那時他才知,哥哥鄭肅已戰死沙場,家中若無男丁續上,世襲的爵位就要斷了。
「并非我有意要騙嫂嫂,而是……」他哽咽起來,「我答應了爹娘,要讓哥哥繼續『活』下去。」
我聽得很是惱火,可瞧著她怯生生的模樣,又很難責備他。
我起身:「我去同你爹娘說。」
「嫂嫂不可!」他連忙攔下我,「這是欺君滅門的大事,若他們知道我把這事告訴了嫂嫂,嫂嫂會被他們殺掉的。
」
我猶豫了。
他說的有理,可他是鄭肅的弟弟,我怎麼跟他做夫妻。
「我知道。」鄭豫忽然苦笑著說,「哥哥是少年將軍,年紀輕輕就戰功赫赫。而我,不過是長在鄉間里的一顆野草,雖然有跟哥哥一樣的臉,但內里卻是一團破爛棉絮,我配不上嫂嫂……」
他拼命掩飾的笑讓我胸口忽然一陣鈍痛,讓我想起了幼年的自己。
「不是那樣的。」我忙說,「你也很好。」
「嫂嫂別安慰我了。哥哥能文能武,是京師高門貴女們的意中人。我要不是披著這張皮,她們只怕踩我兩腳都覺得臟了鞋底。」
「等時機合適了,我會悄悄送嫂嫂離開。但為了嫂嫂的安危,這段時間,還要委屈嫂嫂跟我演戲。」
我愧疚極了,覺得自己像個惡棍。
仔細想來,他也是受害者。明明自己也身處無奈,卻還顧著我的情緒。
看著他拿出被褥打地鋪,我上前認真說道:「鄭豫,我沒有拿你跟鄭肅做比較。你的善良,在京師,無比珍貴。」
鄭豫目色猶豫:「嫂嫂當真這麼想?」
我鄭重地點頭。
我看到鄭豫那破碎的眸光再次凝聚,在燭火之下,宛如星辰。猛然近看,我才發覺,他比鄭肅長得還要英俊幾分。
他終于笑了起來:「嫂嫂放心,我一定送你平安離開。」
他的笑容純凈明媚,讓我想起了故鄉春日的陽光。
3
陪我回門后,鄭豫便去軍營當差了。
他很聰慧,只十日功夫便將軍中將領記清,當值月余竟無人察覺出他的異樣,公婆對此十分滿意。
二月二,龍抬頭。婆母極難得地準許我出門游玩。
離府時,鄭豫還未回來,我便沒等他。
久違的市井氣象讓我如獲新生,我留戀在各個攤鋪間,丫鬟流光手里拎滿了紙袋。我正琢磨著,不如花錢差個小廝將采買物先送回府去,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前方的燈火通明處。
我歡喜地跑上前,拍他的后背,嘴里脫口喊道:「鄭豫……」
那人轉身,嚇了我一跳。
只見他臉上戴上黑色的面具,面具上張牙舞爪的豹與周遭的燈火暖意顯得格格不入。
不是鄭豫?我連忙道歉。
可那人卻眸色驚喜,正要同我說什麼時,眸光卻忽然轉為凌厲,旋即他轉身離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流光追上我,詫異地說:「那人的背影可真像姑爺。」
是啊,太像了。
我望著那人的去處,突然胡想起來。
鄭肅會不會還活著?可若是活著,他為何不歸家?
一記輕彈崩在我的后腦勺上,將我紛雜的思緒送至九霄。
我轉身一看,竟是鄭豫,他穿著營地里黑底紅邊的袍子,一身英姿在燈火映照下更加蓬勃。
「夫人出游,竟也不等我。」他佯裝生氣。
相處了月余,我們熟稔了許多。聞言,我狡黠一笑:「這樣偶遇不是更有緣嗎?」
鄭豫眸光閃動,應聲笑道:「是很有緣。」
我們并肩而行,我幾次催他回府休息,但他執意要陪我逛街市。我怕他餓著,路過餅攤時我買了個蔥油餅,遞給他時才發現他兩手都拎著紙袋,騰不出手了。
「那就這樣吃。」我將餅舉到他嘴邊。
鄭豫不客氣地咬了一大口,我將油紙往下折了折,將餅露出來。
我們就這樣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我舉著餅,他垂著頭。
直到他將最后一口餅卷入腹中時,我才感到一絲異樣。
方才吃餅時,他的嘴唇不經意地掃過了我的掌心,溫熱酥麻的觸感讓我一個激靈,心臟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