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親眼皮一翻徑直暈了過去,一場喜宴就此倉促結束。
大雪紛飛,山上的雪能埋到膝蓋,宋翰池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一聲聲喊著我的名字。
“南珍!南珍!!”
他跌跌撞撞,睫毛上落滿了雪,那張英俊的臉龐帶著我從沒見過的焦急。
我第一次知道宋翰池竟然也會慌不擇路,焦躁又莽撞。
在我的記憶中他總是冷靜自持,是在軍隊熔爐中被鍛造出的鋼鐵,寧折不彎。
當他看到棺材里我的尸體后,竟直接跪倒在地,發出野獸般的哀嚎。
我沒想到他竟然還能認出我,我的尸體比想象中更凄慘。
手腳都被野狗或者其他什麼動物啃噬了一半,半張臉血肉模糊,空洞洞的雙眼似乎死不瞑目。
宋翰池向來愛干凈,可他卻把我臟兮兮的腦袋抱在懷中,猛地吐出一口血。
“南珍,我來了,我來晚了。”
“我該死,我不該讓你下鄉,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我看著悔恨萬分的宋翰池,只覺得震驚,卻又覺得可笑。
你和岳婷婷都已經結婚了,這樣的深情不過是做戲。
很快無邊的黑暗吞沒了我,卻沒想到下一秒,一道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南珍,你怎麼樣了?”
“唉,你是因為貧血才暈過去的,那個岳婷婷天天弱不禁風的樣子,實際上你的身體也沒多好,你都這樣了還怎麼下鄉?還是好好和叔叔阿姨說說吧。”
我掙扎著坐起身,卻發現自己躺在醫院里,正苦口婆心勸我的正是柳曉雙。
我的腦袋陡然嗡了一下,猛地抓住柳曉雙的手。
“雙雙!現在是什麼時間?”
“七七年的一月三號,南珍,你……你的腦子被摔壞啦?”
我似哭似笑,感謝老天爺,竟然給了我一個重來的機會。
偏心的父母,和岳婷婷結婚的宋翰池,如果不是對他們還抱有一絲希望,我上一世又怎麼會被村里的二流子騙出來,最后死在深山里?
好在現在一切都不晚。
我想起這天暈倒后柳曉雙把我送來醫院,醫生診斷我貧血,告誡以后要多補充營養好好休息。
我回家后告訴父母,他們卻說我是裝病,只是為了逃避下鄉。
岳婷婷梨花帶雨地說她去,轉頭我就被父親狠狠扇了一巴掌,罵我逃避責任。
雖然下鄉明明也不是我的責任,我原本是獨生女,是不強制下鄉的,如果不是收養了岳婷婷,這個指派名額也不會落到我家。
“南珍,你的臉色好難看,我去告訴叔叔阿姨,讓他們來醫院看你。”
我拉住柳曉雙,就算叫他們來又能怎麼樣?沒有人會相信我。
“不,我要下鄉,你去幫我報名,我現在就回去收拾行李。”
我不想再和那群人扯上關系了,他們是岳婷婷的家人,不是我的。
更何況不下鄉,我又怎麼能為上輩子的自己報仇?
柳曉雙愕然地看著我,甚至要叫醫生來給我看看腦子,但在我的再三堅持下,她還是嘆了口氣答應下來。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家收拾東西,專程叫了鄰居的嬸子幫我一起。
這下我看岳婷婷還怎麼說我偷了家里的錢?
張嬸把我送到大院門口,滿臉擔憂:“珍丫頭,你就這麼走了?不和爸媽打聲招呼?”
“不用,有岳婷婷陪著,他們不會在意的。”
我看向遠方,腦海中浮現起八個字——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這個家從此以后和我無關了。
我在柳曉雙的嘮叨聲中上了火車,所以我并不知道,在我前腳離開后,后腳大院里炸了鍋。
3
父親和母親幾乎是同一時間趕去醫院,然而卻撲了個空,醫生說我已經回去了。
等他們回家后,就從張嬸口中知道我下鄉的事。
母親愣愣地站在門口喃喃自語:“怎麼會這麼快……原本不是這樣的……”
父親立刻要去找認識的人攔住我,卻看見大院門口風塵仆仆趕回來的宋翰池。
“南珍下鄉了?!”
宋翰池死死握住了拳,轉頭就要走,卻猛地被人撞入懷中。
“池哥,你從部隊回來了?”
岳婷婷驚喜地仰著臉,攀著他的袖子。
宋翰池一言不發地甩開,岳婷婷先是愕然,而后看向敞開的大門。🞫ᒐ
“姐姐去哪了?是不是又因為下鄉的事跑出去了?都是我不好,怪我身體不好,不然我替她去吧……”
她說到一半,陡然住了口,看著神色陰沉的我的父母。
“爸媽?你們怎麼這樣看著我?”
父母冷冷地盯著她,那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漠然。
然而這一切發生時,我已經在火車上了,
上一世因為種種原因,我心情低落,等抵達目的地后,周圍的人看我都帶著異樣目光。
我后來才知道,岳婷婷的同學也在同一批下鄉的人中,她到處散播我的壞話,導致我被所有人疏遠。
這次我走近時,她正口沫橫飛地和旁人宣傳。
“別看那個李南珍表面文靜,在家里可霸道了,我同學爹娘都沒了被她家收養,你猜怎麼著?”
我站在女人的身后,周圍的人臉色變得尷尬,她卻渾然不覺,繼續說著。
“不但經常挨打挨罵,就連父母的遺物都被偷走了,你們說是不是喪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