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感恩也逐漸轉變成了內心壓力和厭惡,她也許覺得虧欠太多,無法償還,就逃避了我家為她付出的現實。
她不能接受她現在一切的美好和優秀都是別人「施舍」來的。
而只有看到我們過的比她更慘,更不堪,她才能稍稍建立自己的尊嚴。
果然農夫與蛇是真實存在的。
我的手一直緊緊攥著直到午飯前的那節課結束,指甲已經深深嵌入掌心,我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看到周圍的同學都奔涌向食堂,紀姍姍打量著周圍沒有其他同學后向我走來。
表情一貫的高冷,帶著疏離的淡淡微笑:
「我才轉過來,想請同學吃頓飯搞好關系。」
上一世也是這樣,我覺得她剛從山區來到城里,為了幫她處理好同學關系,我把過年家中長輩給的壓歲錢拿出來給她請客吃飯,足足花了我五千塊。
「哦。」
紀姍姍沒料到我只不咸不淡地回了這麼一個字,臉上有點掛不住,一時間有些局促,只是開口仍然帶著一派清冷:「我要預支兩千元生活費,請班里同學吃飯。」
求人都這麼頤指氣使,看來我真是個不折不扣舔狗。
我推開她伸過來的手回道:「抱歉,錢我還要用來養流浪狗呢!」
紀姍姍臉色瞬間變白。
紀姍姍有些踉蹌的扶住了課桌。
「景喻,你,你怎麼如此說話?」
我拿起飯桌上的飯卡準備去食堂吃飯。
「怎麼,你自覺比流浪狗高貴?狗就不配得到投喂唄?」
「團支書說,你已經申請了貧困助學金,以后你好自為之吧。」
上一世,紀姍姍也申請了貧困助學金,當時她說她鄉下的奶奶生活挺苦的,所以把每學期把申請到的助學金直接轉給了她奶奶。
她自己學費和生活費則是我爸資助,生活中她想買的東西基本都是讓我買給她。
有時候我會覺得買的一些東西確實沒有太大的用處,建議她不要亂花錢,她總是一臉諷刺的看著我:「景喻,不會吧?就這點東西至于這麼介意嗎?等我工作還你了便是。」
每次反而弄的我感覺自己很小氣而感到慚愧。
后來我才知道,這叫PUA。
紀姍姍的臉更白了,她疏離的淡笑被憤怒和陰毒取代,不過也就一瞬她又換上原來的表情。
再出聲時聲音依然平靜,但難掩濃濃的不悅:「你不是有一萬多的壓歲紅包嗎?可以先借給一些給我用用。」
一瞬間,我心中警鈴大作。
她怎麼知道我的壓歲紅包,還知道我有一萬多。
「怎麼,臉皮這麼厚,伸手拿的還不夠?還惦記上我壓歲紅包了?這錢和你有關系嗎?我就是換成硬幣去打漂在水里聽個響兒,也不會給你一塊錢。」
紀姍姍沒想到我會直戳她的痛處,整個人搖搖欲墜,顫抖地伸出手指著我:「你你你以為你們家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啊,你爸還不是想樹立個樂善好施的人設,當初沒有你家,也有別人對我資助!」
我真是對她的厚顏無恥開了眼。
「哦?」我提起了興趣。
「原來你這麼搶手,那我立刻和我爸說停止向你的所有資助!」
我拿出課桌里面的電話手表點了一下爸爸的頭像。
我爸怕我在學校偷偷玩手機耽誤學習,又想我方便和他們聯系,所以買了小學生同款的電話手表,我平時覺得丟人,都是藏在課桌的最里面。
「等一下!」紀姍姍伸手搶我我手中的手表點了掛斷。
她憤恨的瞪著我,眼神中帶著不可思議。
「怎麼會這樣?她明明很聽我話的,明明是個沒腦子任人擺布的蠢貨啊。」
紀姍姍喃喃自語。
她聲音雖是很小,但是在我大腦中卻形成了轟鳴,我的手越攥越緊,腿也像灌了鉛一樣挪動不了。
午飯回來后,看到我們班的班長正坐在紀姍姍邊上的位置滿臉心疼和擔憂的看著她,紀姍姍拉著班長的手,紅著眼眶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走進班級看到班長看向我的眼神時帶著明晃晃的厭惡。
又開始作妖了,我真的頭疼。
我本身在處理人際關系上就不是很擅長,不然上一世也不會身邊沒什麼朋友還被紀姍姍PUA如此之深。
世界上很討厭的一件事,就是你已經知道一個人的惡毒與虛偽。
但是其他人沒有看到,還以為她乖巧又可憐。
一個下午的時間,已經好幾名同學向我投來異樣的眼光,我的同桌也發現了。
她問我:「景喻,你是不是得罪同學們了,怎麼他們看你的眼神都那麼奇怪呢?課代表收作業都單獨不收你的。」
我回頭向著紀姍姍的方向看去,她正托著腮一動不動的盯著我。
陰鷙的眼神很熟悉,就像上一世她看我的眼神一樣。
我收回目光,輕嘆了句:「隨便同學們怎麼想吧。」
我可以和一個人兩個人解釋,但是我無法向周圍所有人解釋。
小時候我記得爺爺和我說。
當村里的一只狗叫了。
那村上其他的狗也會跟著叫。
可能它們根本不知道為什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