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從我男人被那王歡害死,房子又被王歡的人搶走,我帶著兩個孩子四處流離混口飯吃,」婦人說到傷心事,眼眶都有些紅了。
「若不是新帝派人收拾了王歡,縣主又把充公的鋪面賒著帳用這樣低的價格賃給我們,我哪有機會開起現在這個鋪子。」
福妮在一旁看著容夫人有些慌亂地掏出帕子,發現帕子已經給自己擦臉擦臟了,又不知所措地收回去,最后只得拍了拍她的肩。
「都回去了,向前看,兩個孩子都還指著你呢。」容夫人溫聲安慰。
「阿甜昨日跟我說,準備推行以稅抵租,以后日子自會越來越好的。」
03
繞出熱鬧的街道,學堂里讀書聲已經傳出老遠。
福妮低著頭躡手躡腳從后面溜進學堂,坐到位子上,抬頭看了一眼前面,正對上蘭書夫子的眼神,蘭書夫子勾起唇角對她點了點頭,又轉回去專心領著大家讀書。
旁邊鐵蛋舉起書本,擺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偷偷湊過來,小聲問。
「山哥今天回來,你知道嗎?」
福妮眼里閃出驚喜的神采,「當真?」
好不容易熬到下學,福妮抱著書跟著鐵蛋和幾個同窗一起上竄下跳地往城門口跑。
「山哥不是去揚州參加書畫大會了嗎?怎麼剛入秋就回來了?」
鐵蛋怪笑一聲,眉毛高高地揚起來,「山哥跟著商船繞道去的肯定久啊,在書畫大會得了頭名,回來聽說是官家進蜀中的船專門把他捎回來的,那跑起來,一日千里!」
福妮雀躍地蹦跳著,「這麼說山哥是咱們蜀中的大出息人了?」
「何止!揚名天下!」
一群孩子你追我趕跑到城門口,老遠就看到一襲青衫的李山,坐在城門邊的抄手鋪子外的桌邊,和幾個人說著話。
「山哥!」
「山哥!」
「山哥大變樣了,儒雅得很!」
「像江南的大才子,不像我們蜀中江里的魚兒咯!」
李山爽朗地大笑起來,有一個算一個,挨個戳了遍腦門。
「幾個月不見,凈編排我了。」
一桌人都笑起來,一旁穿著軟甲,須發盡白,卻精神爍爍的老者看著福妮,一邊咬著鍋盔一邊問,「妮兒,上次給你做的工具好用嗎?」
「好用!」福妮爬到條凳上坐下,湊到老人身邊滔滔不絕起來,「那個錘子握著省力極了,還有那個鑿子,我覺得我還想前面更長一點……」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福妮揚起臉,滿臉期冀,「周爺爺,您什麼時候榮休啊,等您榮休了能不能讓我去做軍械官啊,我不比男孩子差!」
周洪生差點嗆到,順了半天氣才佯怒瞪著福妮,「你這個小白眼狼!你周爺爺長得老,可只比我妹妹,也就是你們容姨姨大五歲,且有的干呢!」
福妮輕輕啊了一聲,轉了轉眼睛,又滿臉天真地看著周洪生。
「那周爺爺可以再幫我做個鏟條嘛?」
「等我長大些能跟著周爺爺學手藝嗎?」
周洪生樂呵呵地一一應了,一旁鐵蛋斜了她一眼,抬著下巴很是看不上。
「當軍械官有什麼意思,等我長大了,我要從軍,立戰功!做最厲害的螳螂大將軍!」
他一腳踩在條凳上,叉著腰仰著頭。
福妮無語地看著他,「有多厲害?比平西候還厲害?」
「那當然!比平西候還厲害!等我當了大將軍,我就把他打趴下,告訴他,他根本配不上我們縣主姐姐!」
04
小少年被同伴們揶揄著話趕話,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站了一個人。
「哦?是嗎。」
少年轉過頭,看著身著黑色勁裝,寬肩窄腰,眉目冷峭的男子。
可憐他小小年紀,個子只到男子的胸前,此時被男子拎了衣領,饒有興味地看著自己。
「臭小子,要不要現在就比試比試?」
「我們的螳螂大將軍。」
「寧哥寧哥,」鐵蛋齜著牙尷尬地賠笑,「誤會,都是誤會。」
還沒等男子回話,一雙素手執著筆輕敲在男子額頭上。
「你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置氣呢?」安平縣主一手拿著工簿,一手拎著毛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男子下意識松開手,鐵蛋跳下來一溜煙躲到安平縣主身后,可憐兮兮地開口,「縣主姐姐!你看他!以大欺小!」
傳聞里在戰場上茹毛飲血的寧將軍仿佛受了天大的傷,捂著額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明是這小子說我配不上你。」
「你夠了啊!」安平縣主無語望天,抬手扯著他的衣袖往城里走,「你有這功夫不如來幫我看看……」
兩個人攜手走遠,一開始被安平縣主扯著衣袖的寧將軍,走著走著便反握住她的手。
兩人執手,并肩前行,背影修長,在晨光灼灼里,登對得像一幅畫。
05
眾人看著他們走遠,又轉回來閑聊起來。
「山哥,快跟我們說說江南的大會什麼樣的?」
「江南啊……」
李山拿著杯老鷹茶,徐徐說起自己的見聞,幾個孩子托著下巴聽得聚精會神。
「……后來拔了頭籌,眾人問我那副畫的立意,我這笨嘴拙舌的哪說得來那些個大道理。」
「是畫咱們安平的上元節燈會的那副嗎?」
福妮忍不住問。
李山點點頭。
「山哥你怎麼說的?」
鐵蛋急性子地追問。
「我說,我參加完上元燈會,特別感慨,連夜畫這副畫時,并沒有多想。」
「只想著,愿安平,一如今日。」
「歲歲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