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有些晚,已經惡化成胃癌中期了。
手術很疼,但我不敢表現出來,因為深海也在替我難過。
我不想讓我的痛成為他的負罪感。
手術后還要搭配化療。
每一次都是深海推著我去化療室的。
李家的人過來看我,我已經沒力氣阻攔了。
太疼了。
深海主要是藥物治療加心理疏導,所以他還可以照顧我衣食起居。
我們住在一個病房里,我疼得睡不著的時候,他就給我念故事。
開心了他就讀安徒生,不開心就讀鬼故事,非要嚇得我躲進他懷里才罷休。
他喜歡把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虛虛靠著,生怕我腰疼。
我跟他說我想吃海鮮粥,他說不行,現在還不能吃。
他故意壓低嗓子,在我耳邊說等我以后好了,就帶我去三亞,把我之前想吃沒吃的東西都吃一遍。
這還是人嗎。
他連病人都勾引啊。
可惡,該死的迷人。
化療后,我的頭發掉了很多。
稀稀拉拉,掉得跟個火云邪神似的,我一怒之下直接把自己推了個光頭。
這下沒毛可掉了,我天天讓深海幫我找各種各樣的假發。
有些都已經不是假發了,說是古裝劇的頭套也不為過。
他還學了怎麼去梳搭配漢服的發髻,說等我好了,我們再去一次烏鎮。
門外來了人,是我上輩子素未謀面的大姐,李明珠。
李家的掌上明珠,長女。
上輩子我到死都沒見過的姐姐。
她和上次在黃山的時候看著不一樣了,頭發短了很多。
在外光芒四射的李氏千金,現在小心翼翼,連敲門都要看里面人的眼色。
她上輩子雖然沒見過我,但是羞辱的事情也沒少做。
只不過現在我懶得再搭理他們。
李明珠盯著我頭上的假發,眼睛一眨不眨。
不會吧?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假發,嗯,沒歪。
深海問她有沒有事,她掏出一個盒子,說那是她自己做的假發,特地來送給我。
不會是她用她頭發剪下來的吧?
一瞬間,有些膈應。
上輩子我在李家地位尷尬,在外面地位更尷尬,其中主要功勞要歸功到我這位大姐身上。
她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說,她只認李明娉是妹妹,雖然沒有血緣,但她們感情深厚,已經超過了血緣的聯系。
我說我胃癌需要錢治病,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她掛了。
想想她上輩子的區別對待,再看她現在,還怪解氣的。
深海很有禮貌地收下禮盒。
李明珠得寸進尺,問我能不能戴一下試試。
我想了想,直接說我對李家人過敏。
碰一下輕則嘔吐,重則渾身起紅疹,但凡是姓李的我都接近不了,需要保持安全距離。
李明珠上前的腳步頓了頓,后退到門外。
離開之前,她跟我說了對不起。
她也重生了,她想贖罪。
她說她小時候其實很希望有一個妹妹,只不過她走錯了路,她不求原諒,只希望我能給她一個彌補的機會。
感情這種事情,還是別藕斷絲連來得好。
要斷,就斷得干干凈凈。
離開醫院的最后一天,李明成帶著李明娉來找我。
李明成壓著李明娉跪在我床前,李明娉滿眼怨毒,卻輕聲細氣地跟我說對不起。
我低頭,看見了李明娉不自然的右手。
我看看李明娉,再看看李明成,前者敢怒不敢言,后者的兇狠和戾氣幾乎壓抑不住。
天哪,李家人自己打起來了?
李明娉從小學習小提琴,一雙手寶貝得不得了,平時在家里插花都要戴手套。
現在,從這不正常的角度來看,就知道這手絕對是遭了重創!
她的手被擰到錯位,甚至還帶著一個黑乎乎的鞋印,幾根雪白的手指被踩得紅腫無比,帶著紫紅色的血絲。
我沒說話,李明娉就跪在地上,一句一聲地重復著說對不起。
李明成站在她身后,仿佛監視一樣,惡狠狠地看著她。
李明婷瑟縮了一下,把頭埋得更低。
有意思,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忽然間狗咬狗,但是就沖著他們這個表演,我給八分。
我要出門,李明成攔在門口不讓我走。
「你不原諒她,是不是?」他的眼神好兇,好像下一刻就要提刀手刃了我,不過他馬上就發現對我好像太兇了,于是捏著嗓子把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你會原諒逼死你的人嗎?」
李明成喃喃笑道,說也對。
他笑得越發殘忍,深海帶著我離開,他獰笑著向李明娉走去。
之后三年,我沒再見過他和李明娉。
連李家的人也沒見過,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不過李家的人并沒有選擇報案,他們裝作無事發生,和上輩子一樣粉飾太平。
病好之后,我被深海壓著,又在烏鎮修養了半年,之后他才允許我去做自己的事情。
能做什麼,當然是帶著我的小粉絲出去旅游啊。
我把李家人之前給我的東西,全部抽獎送給直播間的粉絲,偶爾深海給我買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小玩具,我也會裝作不經意間一起抽獎送出去。
嗯,直播間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