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煊出手阻攔,卻因為腿上的傷,被踢倒在地,吐了幾口血,我一邊扶起他,一邊同那些護衛轉圜。
「我家公子是個脾氣大的,還請各位大爺多擔待點。」
我一邊說,一邊扶起容煊,他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滿身臟污,連路邊的乞兒都不如。
我溫柔地為他清理好臉上的血漬,扶他倚靠在城墻邊上,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容煊耗盡力氣抓住我的手,目眥欲裂:「不可以,槐安,我們不進城了。」
我甩開他,撕下里衣,團成團塞進他嘴里,防止他自盡。
我林槐安本就長在泥里,早就被人踩得沒了脾氣,可他不一樣晚.晚.吖,皇室中的人受不了屈辱的。
容煊倒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喊著,親眼看著我被那幾個守衛推搡著進了旁邊的樹林。
許媽媽說,做瘦馬的,如果不幸運,會被丟去伺候很多人,都是命,跟著容煊過了許久的快活日子,沒什麼好怨的。
很久之后,我用盡全身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啞著嗓子對他們說。
「大爺們能否行個方便找輛車,好讓我家公子不至于死在半路上。」
為首的那個依然在對我動手動腳,臉上帶著惡心的笑容。
「馬車是沒有,倒是有輛拉貨的驢車,只是這驢早就吃肉了。」
他猥瑣地拍了下我的屁股,和身后的幾個人哄笑在一起。
我掛著笑臉:「有車就行,我可以自己拉。」
躲過他們的視線,容煊像死狗一樣被我拖上車,我又將車前的繩子套在自己身上,抖著腿一步步地拉了起來。
進了城門,眼淚才掉下來,漸漸地糊了一臉。
容煊的傷口發炎了,起了燒,我怕他睡死過去,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
「小的時候,阿娘和我說,要找個對我好的夫君,我爹卻說,拿得出錢才是最重要的,我才四歲就知道我爹說得不對,我就每天朝他齜牙。
「容煊,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剛開始我是不喜歡你的,我喜歡銀子首飾,可你能給我好多好多銀子,我就喜歡上你了。
「容煊,你別睡,我唱歌給你聽……
「星水中,藍天上,星河處處閃金光。牛郎牽牛往飲火,織子浣紗洗衣裳。惋惜星河不火,聲聲嘆氣多哀傷,多哀傷。」
14
青龍鎮臨近云州城門,等我到達青龍鎮時,雙腿已經麻木不堪。
鎮上的洛生堂有一神醫,擅治疑難雜癥,容煊的腿傷已經不能再等了,我拖著他走到洛生堂門前后,直接昏死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我回到了春湘樓,我還是盛名一時的瘦馬,不斷地流連在那些富商之間,容煊站在人群中,滿臉鄙夷地看著我。
我驚得一身虛汗,奮力睜開眼睛。
旁邊守著的小丫鬟連忙走到我床邊,將我扶起,給我喂了些藥水。
「姑娘昏睡了兩天了,總算醒了。」
我恢復了些力氣,啞著嗓子問:「容……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呢?」
小丫鬟面帶自豪:「那個人渾身上下都是傷,尤其是左腿,要不是我家小姐,他的腿就廢了。」
心中微愣,我艱難地開口:「請問你家小姐是?」
「落生堂堂主,洛家大小姐洛清詞。」
行至此路,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
小丫鬟去通知了洛小姐,她換回了昔日的女裝,她可真好看啊,是和春湘樓里的姑娘都不一樣的好看。
身姿婉約,容顏如玉,端莊中又透著一絲活潑,宛如天上月,清高得令人望而生畏。
她坐在我床前,那張端莊清貴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同情,欲言又止。
我勉強沖她擺出來一個笑:「多謝姑娘救了我家公子,等我們歸晚.晚.吖家時,定會重金相謝。」
「姑娘不必在意,太子勾結外賊殘害皇室,人人得而誅之。」
她看到我臉上的驚訝,繼續開口,「姑娘不必擔憂,恒王的舅舅江先生同我父親是好友,我將恒王帶回家時,他剛好來拜訪父親,現下他們已經在商討進京之策了。」
「倒是姑娘受傷嚴重,應該要好好休養。」
我的傷唯有被糟踐時留下的,洛小姐滿口擔憂,相形見絀,更顯得我是那腳下泥。
晚些的時候,我下了床想去看容煊,他的舅舅和洛家主也在。
容煊躺在床上,臉上已經多了幾分血色。
洛小姐在他身邊給他喂藥,容煊神色淡漠,但也沒有拒絕,洛家主與榮煊的舅舅在一旁打趣他們,洛小姐在一群人里羞紅了臉。
見我走進來,他的眸色微動,卻又在他舅舅瞥了一眼他后恢復正常。
容煊的舅舅對著我淡漠地開口:「聽聞姑娘失了清白才帶煊兒來到這里,不知姑娘是何身份?」
我的手指鑲嵌到肉里,他既然知道如此隱晦之事,又何苦裝作不知道我的身份?
容煊想開口說些什麼,被我攔下:「春禾,奴婢是恒王府的婢女。」
「姑娘當得起一句忠仆,等我們事成之后,姑娘當立頭功。」
「王爺對家中奴仆多有照顧,奴婢不敢貪功。」
在容煊的失神中,我毅然退下,我盼著他能事成,念著今日的愧疚,我的后半生也算有了指望。
我日日在洛生堂躺著休養,聽著伺候我的小丫鬟每時每刻說著容煊與她家小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