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不舒服,懶懶坐進沙發里。
我沒跟他過去,要上樓回房。
但他主動叫停我,他叫我的名字,黑沉沉的眼神停在我身上,說:「過來坐會。」
我在樓梯扶手前回頭,看向陳硯消瘦憔悴的臉。
我說:「不了,我還要上樓寫作業。」
陳硯微瞇了瞇眼:「剛在院子里停半小時,不著急寫作業?」
可能是他的身份與地位,他這樣的問詢,更像是種居高臨下的拷問。
我無師自通,第一次對陳硯撒謊。
我說:「剛在車上,我問周淵題。」
陳硯審視的目光依舊放在我身上。
我不想再跟他對峙,只想逃開。
所以第一次,在陳硯面前,是我率先轉身離開。
12
陳硯回來后,我生活的節奏,變化并不大。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陳硯開始常駐別墅里。
但這對我而言,反而變成種折磨。
被陳硯明確拒絕后,我不可以再繼續任由自己對他感情的瘋長。
我不想看見他,不想跟他獨處。
感情也許不可控,我只能讓空間和時間去慢慢淡化。
所以自他回來后,我就開始長住學校宿舍。
除了他回來那天,我們幾乎沒再見過。
但周淵卻照舊跟著我。
周中,周淵跟陳硯處理公司的事,周末他會來學校,安靜地陪我在圖書館消耗時間。
周天的晚上,我跟周淵在學校的食堂吃晚飯。
吃過后,我們慢慢走在出學校的路上。
路過某處林蔭道時,周淵停了腳步,他將手上拎著的袋子遞給我。
我詫異地看著他。
周淵平素是個穩重內斂的人,但每每笑起來,卻是跟他本人并不能相匹配的靦腆。
他垂眼看著我,低聲說:「明天元旦,是新年禮物。
」
我沒問他為什麼要送我禮物,略微猶豫后,只抬手接過來。
包裝袋里,是對銀色耳飾,耳飾造型精致,在夜色下泛著冷白的光。
上個周末,我突發奇想,跟他在夜市吃過晚飯后,就讓他帶我去醫院打了耳洞。
這個周末,他已經將耳飾送到我手里。
我說好看,又看向他:「周淵你替我戴上吧。」
這實在是非常曖昧的請求了。
周淵的神色微頓,我們在朦朧的月色下對視,但他不會拒絕我。
所以他向前兩步,以兩指捏起盒中一枚耳釘。
我們靠得很近,我的臉磨蹭著他前胸的衣服。
我順勢而為,輕輕將頭抵了上去。
我得承認,我有利用周淵去忘記陳硯的因素。
但從另一層面來說,我也確實愿意親近周淵。
他帶來我前 20 年的人生里,從沒體會到的溫柔。
我愿意親近他,我愿意跟他長久待在一起。
「挺好看的。」周淵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來。
我抬頭,他的指間仍舊輕輕停在我的耳垂上。
我抿出個笑:「是你挑得好。」
他垂眼看我許久,然后抬起手臂,輕輕攬住我的后背。
我們在寂靜的冬夜里,安靜地抱在了一起。
13
出校門到周淵停車的地方,我照常要跟他上副駕。
我不回別墅,但我總會在車上跟周淵坐一會。
或跟他聊天,或看部電影,也或者,他忙他的,我忙我的。
但今天,在我拉開副駕的車門前,刺眼的車燈乍然直射向我。
我微瞇雙眼回頭看過去,對面的車位里,有人穿黑色風衣,身形利落,正朝我走來。
我太熟悉陳硯了。
就算我看不清楚他的臉,我仍舊第一眼就知道,是他。
陳硯直朝我而來,抓住了我的手。
他力氣有點大,拽得我朝他走了兩步。
他掃一眼我,又看向車頭的周淵。
他臉色相當冷,問我:「給你發的消息沒看到?」
他看向周淵,微瞇雙眼,聲音更冷:「今天晚上,我好像沒叫你來接她。」
我打斷陳硯:「是我聯系他來接我。」
跟陳硯靠得近,他身上冰涼的氣息撲人,我沒看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如毒蛇的舌尖,掃在我臉上。
陳硯生了氣,他給我發的消息我沒看到,他在校門口等我兩個小時都要進校來找我,我卻跟周淵有說有笑地散著步出現了。
他動作有些粗暴地將我推進他的車里,不給我和周淵任何說話的機會。
我是不怕陳硯的。
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就是他拋棄我。
但我擔心周淵。
陳硯不會傷害我,但對周淵,卻說不準了。
所以我沒抵抗,順著他的動作走了。
車快速開過,我下意識偏向車窗去看周淵。
然后有只冰涼的手攔住了我的下巴,卡住我讓我不能動。
我有瞬間的僵硬。
陳硯在我耳邊涼涼吐息,問我:「擔心他?」
我緩緩吐出口氣,盡量以平靜的語調回:「人之常情。」
我側眸看向陳硯的臉,說:「他好歹接送我三個月了。」
陳硯突兀地笑了一聲,他的手指在我下巴處游移,順勢滑上了我的耳垂。
他問我:「那這是什麼?」
他將一沓照片扔到我懷里,語調滿含諷刺:「我吩咐他接送你、照看你,他是不是有些過于盡心盡力了?」
我垂眼看向那些照片,那里面全是我跟周淵。
有我在游戲廳里通宵,周淵安靜地拿著裝硬幣的籃子步步陪我。
有我坐在公園的長椅里曬太陽,睡著了就將頭靠到周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