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瞪口呆。
「你一個人打得過你爹?」
「我偷地契,把老宅賣了,雇了一幫山賊幫我揍他。
「我爹被打一頓,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她眼里終于有了一絲淚光:「他活該,他把我娘打死了。」
「要是我早狠下心來,我娘就不會死。」
一直沉默不語的爹突然嘆了口氣。
他留下阿茶,給我當貼身侍女,讓我教她一些宮里的規矩。
「我教?」
我指指自己,爹一副理所應當。
「我自己都不懂什麼規矩。」
昨日我還因為沖撞了宋徹,被他罰不準吃飯。
「哦,那你胡亂教教吧,走個過場。」
爹走了,留下我和阿茶大眼瞪小眼。
「二妮姐,這東宮怪大氣嘞。」
11
阿茶來了,我如虎添翼,宮中稱我們為「東宮雙霸」。
我不懂規矩,沒人教過我。
阿茶更不懂,遇見問題她還問我。
「二妮姐,這妮兒誰呀,用行禮不?」
「我也不認識,算了,懶得行禮,咱倆趁她不注意快溜。」
幾日后。
「二妮姐,這草能拔不?」
我瞅瞅那根蔫兒草,果斷握住根莖,將它連根拔起。
「不結果不開花,把它拔了咱們種土豆!」
一個月后,宋徹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父皇特地給本宮打造的園林,竟成你的菜園子了?!」
宋徹氣得大喘氣,臉上氣得升起紅云。
二狗說得沒錯,宋徹真是怪好看嘞。
我小心翼翼地遞給他一把花生。
「新摘的,好吃。」
他好像更生氣了,一揮手背過身去,氣得肩膀起起伏伏。
「本宮不吃!」
我突然意識到他的憂慮,大聲說:「這沒澆糞!真的!」
12
宋徹八百年不去一次東宮的后花園,他每日除了功課還要輔政,忙得腳不沾地。
這日他卻在后花園待了足足一個時辰。
「殿下,不臭吧,我真沒澆糞。」
我討好地看著他,他卻冷笑兩聲。
「本宮給你三日時間,將后花園復原。」
「不成!」
我想也沒想就搖頭。
他氣極反笑:「本宮的話不管用?」
「殿下,」我難得正經地與他對視,「東宮中的花草縱然名貴,可嬌氣異常,占著如此肥沃的土地卻不開花不結果,日日蔫巴巴的。」
「它們可以享受清風雨露,那些實用的蔬菜瓜果為什麼不可以?
「您聞,沒有花香,卻有瓜果香,有何不好?」
宋徹轉過頭來,那雙好看的眼仿佛可以蠱惑人心。
他認真地看了我許久,似是在思考,隨后扔給我一塊玉佩。
「你所言極是,賞。」
13
我沒想到,宋徹這人舉一反三的功力了得。
第二日,他上奏圣上,說要削減皇親國戚的供奉,以余資充實國庫,以備天災人禍。
他還特意強調,何太傅教女有方,此法子是我提出來的。
一串王爺氣得吹胡子瞪眼。
「婦人豈可干政?!何況還是一個沒有及笄的小娃娃!」
我爹擼起袖子就是干:「婦人不是人?小娃娃不是人?你們這群尸位素餐的老東西,差不多得了!」
圣上還是捋著胡子,笑瞇瞇地看玉階下的大臣亂作一團。
宋徹也不說話,背著手站在旁邊,嘴上說著以和為貴,卻和他的皇帝爹一起看戲。
我爹以一敵五,大勝,戰績喜人。
「有辱斯文!虧你還是文人之首!你簡直丟了天下士者的臉!」
我爹瀟灑地捋了捋頭發:「我有辱斯文?太子殿下親自拿著圣旨,來讓我出山。圣上和太子都沒說什麼,你們嘰嘰喳喳什麼?」
我爹一鼓作氣,又說了許多革除皇親國戚特權的好處。
見有人主動當擋箭牌,圣上一拍大腿。
「好!此事全權交給何太傅去辦!」
聽說圣上還給了爹一道金牌,讓他辦事暢通無阻。
我終于知道了爹為什麼回京。
有些事,太燙手,會傷了天子的手。
但是,我爹他不怕燙。
14ץƶ
我母親去世多年,父親尚未續弦,家中無人可為我操辦及笄之禮。
出人意料的,我的及笄禮是在東宮辦的,由皇后親自操辦,圣上為我見證。
賓客全是皇親國戚,我的派頭比公主們還大。
爹和我都知道,這是宋徹的主意。
他這是要告訴天下人,我是他的人。
這就徹底斷了旁人來我家提親的可能。
誰敢娶太子看上的人?
他是鐵了心要讓我和他一起斷子絕孫。
好吧,誰讓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呢?
宮人們認準了我以后會當太子妃,天天夸我一臉福相,追著我拍馬屁。
我挖泥捉蚯蚓,他們:「何小姐真是眼神巧手腳快。」
我與阿茶蹴鞠,他們:「您真是身體康健,有福緣!」
我不小心把圣上賞給宋徹的花瓶打碎,他們:「是不是何小姐打碎的花瓶,聲音才這麼好聽!」
我:.......倒也不必。
15
我在東宮等啊等,等了三年都沒等到圣上賜婚,倒是等來了和親圣旨。
「不嫁!二妮姐才不去那勞什子羌國!」
阿茶上去就是一個飛鏟,直接把宣讀圣旨的老太監踢飛。
「大膽!何小姐想抗旨不成?」
老太監趴在地上,一邊揉著腰一邊大叫。
嗓音尖細,像村里過年給雞拔毛的聲音。
唉。
我嘆了口氣,接過圣旨。
這里到底不是天高皇帝遠的九云山。
而是皇城。
頭頂著的不是青天,而是皇命。
我也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何二妮,是太子太傅的嫡女何洱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