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立原地。
咱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
傍晚,宋徹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了這件事,面色凝重地把我叫到跟前。
「合慶欺負你了?」
我點點頭。
「為何不告訴本宮?」
這我不懂了:「為何要告訴您?」
不過是學了兩聲狗叫,又不會少塊肉。
他臉上慍色更甚,凌厲的劍眉緊鎖:「你是本宮的人,欺負你就是打了本宮的臉。」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在怪我讓他面上無光。
沒過幾天,聽說合慶被送去北邊和親了。
他這人倒是有仇必報。
6
當太子伴讀并不好受,天還沒亮就要起床溫書。
一個時辰后,太傅,也就是我爹,他才會帶著長長的戒尺和書本進宮。
我爹來之前,宋徹屏退眾人,讓我去榻上小睡一會兒。
「本宮一會兒叫你。」
睡著前,我滿懷感激。
他人還怪好嘞。
真是一個好上司,以后肯定是明君。
結果宋徹這個狗東西沒叫我,我是被我爹揮著戒尺打醒的。
「從小教你不可賴床,你都記到哪里去了?!」
我捂著屁股左右閃避,余光里瞥到宋徹促狹地笑。
爹說得對,和朝廷沾邊的人,心都黑!
7
我想起小時候捉弄弟弟的法子,如法炮制,找宋徹報仇。
不報不是攸國人!
食時,一只大灰耗子從宋徹的食盒里鉆出來。
「我的親娘三舅姥爺啊啊啊啊啊!」
拿食盒的小太監嚇出鳥叫,一聲高過一聲。
宋徹卻鎮定異常,仍是冷著臉,隨手拿起一根筷子。
「咚——」
一聲悶響,那筷子貫穿了耗子,將它死死釘在桌子上。
血順著筷子流下來。
「啊呀呀呀呀!」
小太監叫得更歡,隨后昏死過去。
「去膳房換新菜來。」
他一臉平靜地吩咐。
「還不去?」
他把目光移向我。
「去,去!」Ӱz
沒待我腳底抹油溜走,他一把勾住了我的腰帶。
「何洱霓,你快及笄了吧?」
8
我不知道他腦子搭錯了哪根筋,突然想起這個。
「回殿下,正是。」
「及笄之后便可許配婚姻,不知太傅為你挑了哪家子弟?」
我爹?
他才懶得管這些,他只知道看書種地喝酒。
不過,我好像隱約聽他提過一嘴。
「回殿下,爹爹不曾告知臣女,但曾提過秦家二公子幾次。」
「秦與白?」
「正是。」
京城的貴族子弟我認識的不多,唯有和秦二公子見過幾次面。
他們一家十幾口男丁,上到西北將軍,下到隨軍馬弁,全是武官。
宋徹帶我回京時,他們聽說我一個小丫頭在軍營里待了兩年,排著隊來我家拜訪。
他們想看的,是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的軍中好手。
結果我笨拙木訥,不會半點功夫,連上馬都不利索。γź
「媽的,白瞎老子從京郊趕回來。」
秦與白見了我大失所望,撓撓頭,罵罵咧咧地就要走。
我爹氣得抄起鋤頭追上去:「秦家二小子,你有種再說一遍!」
那鋤頭上還沾著糞,威力十足。
「何伯伯,您先把糞鋤頭放下!」
秦與白落荒而逃,再也沒來過。
我爹倒是總提起他,不過每次都是罵他。
后來,一向擅長騎馬的秦與白不知怎的,竟然摔下了馬。
聽說至少要在榻上躺個半年。
9
這絕對是宋徹做的手腳。
他斷子絕孫了,也不想讓我尋得如意郎君嫁個好人家。
他報復我。
可也不能傷害別人吧?
我覺得他這樣不對,可我不敢說。
宋徹每日功課繁多,學完四書學五經,看完書就被抓去練騎射。
騎射回來,扒拉口飯就要準備練書畫。
他文武兩手抓,我也兩手抓,不過是左手抓勺,右手抓筷子。
我雖是他名義上的伴讀,但其實我只是個伴吃。
他上課的時候我就在東宮里到處閑逛,伺候我那半畝地的小白菜。
我爹說,不念書好啊,不念書好。
他說念書越多,愁緒越多,念書不如種地。
「太子太傅說出這種話,你也不嫌害臊。」
圣上冷冰冰地譏諷他,我爹翻個白眼不理他,轉頭告訴我過些日子該種花生了。
10
爹今日進宮的時候帶來個灰撲撲的小女孩。
她渾身上下都是泥土,像女媧新造出來的人。
那雙好奇又膽怯的眼睛沖我那麼一眨,我趕緊扔下毛筆沖過去。
「阿茶!」
「二妮姐!」
阿茶大名明阿茶,原來住在我家房后面,是我們那窮山惡水中一家獵戶的女兒。
見到她,我心中升起一股悲戚:「阿茶,秀姨……」
秀姨是阿茶的娘,被丈夫打了十幾年。
阿茶曾說,等她娘死了她就逃出九云山,再也不回去。
我在宮里見到了阿茶,說明秀姨……
「死了倒也解脫!」
阿茶眼里一滴淚沒有,叉著腰氣勢如虹。
她指天大罵:「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豬狗!」
「芻狗。」我爹淡淡說道。
阿茶不理,繼續怒罵:「二妮姐,男人哪有好東西!不就腿間比我們多二兩肉,憑什麼說揍人就揍人!」
小姑娘面黃肌瘦,面上卻神采奕奕。
從九云山到京城路途百里,她硬生生靠著兩條腿走來的。
「那你爹呢?」
我問她。
「我當然不能不管他。
」
阿茶最是嘴硬心軟,她雖然是我們村里罵人最厲害的小丫頭,但也是心最軟的。
「我把我爹揍了一頓。」
「哦,你把你爹揍了一頓……
「等等,你把你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