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歲那年我被放出宮,不再做宮女。
昔日的竹馬已有了外室,她拉著孩子求我別和她爭。
我淡淡笑著應了。
各宮娘娘們為皇上爭一爭也便罷了,至少能撈得些好處。
為個薄情寡義的窮男人爭?我又不傻!
1
出宮后,我在鬧市區開了家燒餅鋪子。
每日天不亮就起來和面揉餅烤制。
因里邊加了我獨家秘制調料,鋪子開業以來,從不缺賞光的顧客。
不到晌午,兩爐燒餅已經幾乎全都賣完。
我看了眼錢匣子,今日的收入已經夠了。
朝鋪子對面坐著的小乞丐招招手。
小乞丐眼神一亮,笑嘻嘻地連跑帶跳到我跟前。
我把剩下的最后幾個燒餅裝起來,挑眉:「該對我說什麼?」
「謝謝肖老板!」
小乞丐喜悅的聲音不自覺拔高,眼睛盯著我手里的燒餅一動不動。
「喏。」我把燒餅遞給他。
看著他歡天喜地跑走的背影,我自己也忍不住開心笑了。
能自己做主的生活,可真好啊!
回想起以前,十幾年宮女生活遙遠得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我收拾好灶臺,看了看日頭已高,便關門回家。
生意嘛,做半天賺夠錢就可以了。
我得回去美美睡個沒人打擾的午覺。
孰料,還沒到家,遠遠就看到門外一個人影。
焦映連雙手揣進袖子,在門外來回踱步,不時抬頭朝巷子口張望。
見我回來,他煩躁的神情換上喜色:「瑩瑩,你回來了。」
若是不知情的人打旁邊走過,見他如此欣慰討好的語氣,估計會以為是癡情的丈夫等回來了自己深愛的妻子。
以前,我也是這麼預想我們倆的以后的。
我沒理他,徑直走過他身邊。
卻在關門時又被他抬手攔住。
「就聽我說一句。」他用力抓住門沿哀求。
我嘆口氣,抬腳用力一跺。
他吃痛,握著門沿的手驟然松開。
我趁機快速關門,不顧他被門縫夾了手指哇哇大叫。
還只說一句?
我呸!
明明與我有婚約,卻在外面和別的女人連孩子都有了。
薄情寡性,見異思遷的人,我一句也懶得聽。
可門外,焦映連不肯放棄,他繼續用力拍門。
「瑩瑩,就算我違背了我們的誓言,你不要我了,可我們還是親戚。」
「難道,你非讓我請母親親自來找你,你才能好好聽我說一說嗎?」
大門被打開。
我看準了焦映連的位置,一盆水狠狠潑上去。
「你走不走?」我語氣冰冷。
焦映連拿袖子擦臉,胸膛起起伏伏。
「你……你就是個潑婦,還好我沒真的娶你進門。」
說完,焦映連拂袖而去。
我冷笑一聲。
看吧,所謂的真心懺悔,也抵不過一盆冷水。
2
我醒來時,夕陽已經快下山了。
懶懶地伸了個腰,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侍弄了一番。
又磨了墨,鋪展開紙,對著小院的竹子勾勾畫畫起來。
可惜我實在沒有天分,又沒功底。
最后的結果,就是大黑線條亂撞小黑線條,丑得要命。
我看看竹子,又看看畫紙上的畫。
自我肯定地點點頭:「肖瑩,看不出來,你還有抽象派的天賦嘛。」
雖然又浪費了一張紙,但我心情很好。
以前在宮里,寅時就要起床,準備主子們要吃要用的東西。
一個不留神沒猜對主子的心思,輕則挨頓斥罵板子,重則被打殘打死的也不是稀奇事。
我精神緊繃了這麼多年,謹小慎微地活到被放出宮,已是萬分難得。
現在寵慣著點自己,是應該的。
夜漸漸深了,巷子里傳來餛飩大叔的叫賣聲:「餛飩~薄皮餡大現包的餛飩~」
我肚子咕咕叫,裹了件衣服拿起幾個銅板出門。
我站在大叔小車旁,看他熟練麻利地包好一碗下鍋,很快就煮好了撈起來。
清亮的餛飩湯映著一輪圓月。
大叔又灑了把蔥花,滴上兩滴香油。
香!太香了!
我忍不住咽口水。
「燙,慢著點吃啊姑娘。」大叔笑呵呵地遞給我。
「總是見你一個人來買我的餛飩,家里沒其他人了嗎?」
我嚼著餛飩的牙齒又咬到舌頭,疼得放下餛飩碗嘶嘶吸氣。
「慢點,慢點。」大叔無奈笑道。
一碗餛飩下肚,身上暖活活的。
我豪氣地放下五文銅錢:「明天還要來哦。」
梳洗完畢,我吹了燈。
出宮后已經習慣先打坐半個時辰再睡覺。
我慢慢地呼氣吸氣,讓自己呼吸平和順暢。
腦中,不自覺又響起大叔那句話:「家里沒其他人了嗎?」
這個問題,實在難回答。
說沒,爺娘老子雖不在了,可我尚有弟弟弟媳小侄女。
說有,我入宮時,弟弟尚小,對我沒多少情分。
如今他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本就不富裕,擔心多養活我一個又多個累贅。
和沒有也沒什麼區別了。
3
出宮那天,天朗氣清,萬里無云。
我在宮門外,看著大雁高高從頭頂飛過,久違地體會到了自由的味道。
我幻想自己即將和家人團聚,抱著爹娘弟弟痛哭流涕,訴說這些年的相思和委屈。
還幻想著終于能實現和表哥焦映連自小的婚約,他帶著聘禮上門下聘。
可事與愿違。
爹娘死了,弟弟變賣了房產,我幾經打聽,才找到了他現在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