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當然不會真的潑她。我只是想在蘇毅辰面前揭穿這個演技拙劣的跳梁小丑,我以為他會懂我。可他語氣疏離冷漠,透露著我所不熟悉的決絕:「林姑娘,你要想清楚,相府的人,你動得了嗎?」
言罷,攔腰抱起白蓮,轉身便走。
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過頭對我道一句「新年平安」。
呸!他這個只會練劍打仗的莽夫!活該被這種白蓮騙!
我悶頭喝了杯酒,眼眶微微發酸。明明是杯甜酒,為何這樣嗆人。
2
我和蘇毅辰自小相識,青梅竹馬,打打鬧鬧的一起長大。
十五歲那年的除夕,蘇毅辰帶我出門游街。
夜晚的燈火璀璨,鬧市人頭攢動,繁華熱鬧,如同白晝一般。
蘇毅辰給我買了糖人,陪我看了大戲,我倆混跡在人群里,被人流推搡著往前走。突然他俯下身,貼在我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他帶我去了紫禁城的城樓上,我們倆坐在高高的城墻上,腳下京城的燈火像是一條盤踞的火龍,我心里不自覺有些發慌。
「皇上派我去邊疆打仗。」他故作輕松。
我點點頭,他已年滿十八歲,初次進宮就得皇上賞識,應該是個高興事。雖然早就從我爹嘴里知道他要走,但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伸手捏捏我的臉,「哭什麼啊,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我忙捂住他的嘴:「不許胡說!」
他笑著看向遠方,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過年了,許個愿吧。」
我虔誠地低頭許愿,睜開眼看到他正盯著我的臉,眼神里有無盡的光芒和溫柔,仿佛裝下了整條銀河:「許的什麼愿?」
「當然是希望阿辰在邊關能吃飽穿暖,早日平安歸來。」我歪頭,「你呢?」
「我希望能和婉兒,一直一直在一起。」
煙花在我頭頂轟然炸開,雪花飄落在他的睫毛上,我聽不見他的聲音,只能看見眼前少年的嘴一開一合。深冬的寒風拂過我的臉頰,我卻覺得滿臉滾燙。
蘇毅辰,我也喜歡你。
那年年關剛過,他就來我家提親。帶著八個裹著紅綢子的木箱,像是把全家最值錢的東西都搬來了。
他家離我家就隔一個胡同,我爹對此頗為滿意。
人人都贊我倆算是青梅竹馬、郎才女貌、良緣夙締、佳偶天成。
臨走前,蘇毅辰鄭重地牽起我的手:「婉兒,等我回來。」
后來他每次出征前都會對我說這句話,我也每次都乖乖等他。他是我年少的歡喜,他曾對我說過,此生定不負我。
可我如何能料到,盼星星盼月亮,等到大雪紛飛,等到他凱旋回京,卻等來了一紙退婚書,還有他與別人定親的消息。
如今還要親眼見著他帶著別的女人在我面前晃悠。
真是物是人非啊。
3
這一年,因著我被退婚的事,家里的氣氛有些不大好。
年還沒過完,家里又出了大事。
官兵把我家圍了個水泄不通,相府來人直奔我爹的書房,徑直從他那暗格里掏出了我家賬本,快馬加鞭送入了朝廷。
這暗格!只有蘇毅辰知道地方,他還看了里面的兩套賬本。
我又氣又傷心,狗男人嘴也太快了吧!那姓白的不還沒過門兒呢嗎!這就開始幫著人家對付我了!
我就知道,男人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
我趕緊跑去找我爹。我爹在房間里踱步,左手抓下來一大把頭發,右手抓下來一大把胡子。見到我便嘆了口氣:「婉兒別怕,爹爹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會保護好你們的。」
我聽見他這句話眼淚一下涌了上來,哽咽道:「我本來沒怕……」
我爹過來摸我的頭發:「是爹爹不好,沒有早一點看清,那小子是會傷我女兒心的。明天爹爹就進宮面圣,你放心,天塌下來有爹爹頂著呢。」話音未落,他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趕緊把茶水遞過去,乖巧地輕拍著他的后背:「爹爹,婉兒不怕,婉兒都聽爹爹的。」
見我爹毫不疑心地把那杯茶水一飲而盡,我終于放下心來。
我爹未免也太不了解我了。笑死,我天生叛逆,從小到大,何時會聽我爹的話?
我早已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所有種種皆是因我而起,天塌下來,怎麼可能讓您老人家頂著呢。
我回房間收拾了幾樣東西,吩咐鳶兒明日天不亮就替我梳洗。
我才沒有那麼傻呢,當年蘇毅辰解開暗格的時候我就知道,他能解開別人也能解開,他能發現別人也能發現。縱使我再信任他,我也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所以早早就把里面的賬本調包了。
白相交上去的那份,就算再怎麼查,最多也只能查到我頭上。林府不僅僅是幫著皇帝奪財權的私人財庫,更是皇上秘密召見直臣忠良的會議中心。甚至無論明線暗線,京城的全部情報網絡的中心樞紐,都在我們林府。所以皇上不會把我們怎麼樣的,只要我替我爹入宮,把一切扛下來,林府就還是那個不可動搖的林府。
躺在床上,我莫名有些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