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在馬車里吃了睡睡了吃,非常滋潤。
途經一處就會有當地的美食送來給我吃。
吃得我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謝沉莫不是想撐死我?
小翠艱難啟齒:「小姐,你前幾天還……」
還尋死覓活的。
我干咳一聲,抹了一下嘴巴子上的油。
「這……狗皇帝不是還沒明說要我命嗎……人總是活在當下的,咱們先等他通知吧。」
接著撕開包著咸水鴨的油皮紙。
「來,嘗嘗這鴨子,剛斬的。」
小翠面露鄙夷,但是動作還是很誠實的,吃得滿嘴都是油。
我閑來無聊時掀開車簾看了看,總覺得這不是往通州的路。
難道謝沉想在中途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我?
我和小翠咬耳朵商量了一下,打算跳車逃跑。
就在我倆準備分工合作,一個跳出去吸引侍衛的注意,一個掏出胡椒粉撒他們一臉的時候——
馬車忽然停了。
我抓在手里的胡椒粉全都塞進了自己嘴里。
我嗆得哭爹喊娘。
「哇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嗚救命啊!」
我爹和我娘不知道從哪兒沖了出來,手忙腳亂地把我抬進去,給我倒水喝。
看著眼前養得過分圓潤的我爹和我娘,還有我舅舅、我二叔、我表哥。
他們此刻正在用一種看猴的眼神看著我。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但卻可以反復去世。
21
明眼人都不難看出來,太后想謀反。沈絮絮賴在宮里不走,也是為了監視和找機會布局。
謝沉將計就計,明面上把我全家從朝堂上趕出去,偽造出君臣離心的假象,卑而驕之。
他登基后,借著封藩把晟王送到了西北喝風,西北接壤蠻夷,雙方時有沖突。
晟王借著招募護衛的名義,招兵買馬,操練軍隊,湊了二十五萬人。
又買通沿路守城官員,打算乘虛而入,謀反篡位。
京城以及附近城池可調度的軍隊遠遠不足二十五萬人,晟王以為,自己憋了個大的。
但他錯了,打仗拼的從來不是人頭數。
白起十五萬軍戰勝四十萬趙軍,張遼以八百擊潰孫權十萬。
先皇曾暗中部署騎射、輕裝、重陣、水師,所用不過六萬人,編成赤焰、神武、龍鑲、天策四支軍隊。
赤焰列北,神武鎮南,龍驤守西,天策衛東。
這里是雍州,借著這次罷黜流放的名義,謝沉將赤焰軍的兵符交給了林家,另外三支軍隊也被調遣,韜光養晦,養精蓄銳,準備進京清君側。
帶兵返京時,我要跟著回去。
他們攔住我:
「你就別去了,不安全。」
「不行!」我執意要去,「我不能留他一個人在京城應對一切。」
雖然我跟謝沉從小不對付,隔三岔五拌嘴,但是天底下除了他,沒有第二個大冤種肯對我這麼好。
這個時候,我覺得我應該站在他身邊。
造反的橋段很老套。
朝中言官上書彈劾晟王,羅列出幾大罪名:私鑄銅錢,募集軍隊,魚肉百姓,賄賂官員。
太后是晟王生母,關鍵時刻,她要替自己兒子解釋開脫。
于是她把謝沉叫進宮里,喝茶談話。
兩人先是維持著表面上的母慈子孝,接著撕破臉吵起來,太后摔杯為號,伏在屏風后面的刺客立刻圍住謝沉,謝沉提前安排好的暗衛也從窗外的樹上跳進來,雙方打成一片……
此后五天內,矛盾升級。
晟王打進京城,謝沉的四支精銳也隨后趕來。
皇宮被圍困,赤焰軍擊潰叛軍,從西直門攻破,準備沖進去救駕時——
驚聞,皇宮正北,鐘鳴九聲。
錚然有力,余音盤旋回蕩,散入混沌天幕中。
我心猛地一沉。
未至十,九已終。
長鐘頌悲,天子駕崩。
混亂喧囂中,一支軍隊朝太和殿接近。
太后通過旗幟辨認出那是晟王的軍隊。她手持玉璽立在殿門正前,欣賞著一切亂象,放聲大笑,狀若癡狂。
充滿殺戮與動蕩的夜。
大火伴隨滾滾黑煙躥升,血色、刀光劍影,快速閃動,刺得人瞳孔發痛。
可所有景象此刻在她眼中,卻仿佛像是除夕夜鼎沸的煙火,絢爛璀璨,令人眩暈,令人癡迷。
少頃,披堅執銳的隊伍在她面前停下。
為首之人,著金鱗甲,佩長虹劍,銀色面具上有鮮血濺落,尚未凝固,向下流淌。
他軍靴一跨,上前單膝跪地行了個軍禮,將手中捧著的木匣奉上。
太后扶他起來,又接過木匣,激動情緒難掩。
「我兒,位登九五的夙愿,你終于實現了!」
但當她看清木匣中所盛的人頭時,卻失聲尖叫,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母后。」
「晟王」摘下面具。
火光與劍影,在他眉眼處鍍上了一層殺氣。
他目帶戲謔看著她:
「九五之位,兒臣一直坐得很穩啊。」
22
謝沉提起劍,嫻熟地刺入再抽出,鮮血飛濺,他眼也不眨地看著。
氣氛凝重,他周身籠著一股陰郁氣質,左右無人敢說話。
謝沉沒有見過生母,他曾經是想和太后打好關系的。
晟王生辰,太后給他繡了個裝平安符的錦袋,謝沉看見了羨慕得緊,于是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
卻被太后冷臉斥責:「你都十多歲了,整日惦記這些東西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