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鬼車偷走的黎國公主。
父皇為了慰藉母后的思女之情,抱了農婦的女兒當成公主來撫養。
十八年后,敵國來犯,內臣叛國。
我從鬼獄爬出來,平定宮變,救下父皇母后。
假公主則命喪于大火中。
父皇用劍指著我:「哪來的妖怪,也敢冒充朕的女兒?」
母后將我視為仇人:「救本宮是你的本分,沒救下公主,你是死罪。」
我被父皇母后當成妖怪斬首示眾。
再睜開眼,我重回了從鬼獄爬回來那日。
1
我坐在囚車里游街。
每年今日,都是我身上鬼毒發作之日。
不可見光,否則陽光會猶如烈火炙烤我的肌膚。
這是我在鬼獄留下的舊傷。
我將頭埋在膝上,蜷縮身子,承受著劇烈的疼痛。
百姓們指著我議論紛紛:「聽說那個女子冒充十八年前失蹤的公主。」
「哪里是女子?分明是個妖怪,沒看見她身上冒煙嗎?」
「哪有正常人身上會冒煙的?」
「皇帝都說了,她是妖怪。」
「聽說泱公主命喪火海中,全是因為她。」
「殺了她都算是便宜她了!」
百姓們自發地將蔬菜雞蛋往囚車里砸來。
還有更甚者,用鋒利的石子砸向我。
一時間,我頭上鮮血直流。
我叫黎漩,本是黎國公主。
十八年前,我剛出生時,被鬼車劫走。
母后思女心切,抱來農婦的女兒當作公主撫養。
父皇母后為她取名黎泱。
這些年,父皇母后將對我的愛都給了黎泱,對她極盡寵愛。
而我,被劫走后,在鬼獄過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七日前,我拼盡全力從鬼獄爬出來。
恰逢黎國內亂,我平定叛亂,于宮變中救下父皇母后。
沒想到等待我的不是一家團圓,而是被父皇母后當成妖怪,下令斬首示眾。
只因在宮變中,我救下父皇母后,沒來得及救下他們視如己出的養女,黎泱。
他們將黎泱的死歸咎于我,不認我這個親生女兒。
父皇用劍指著我:「哪來的妖怪,也敢冒充朕的女兒?」
母后將我視為仇人:「救本宮是你的本分,沒救下泱兒,你是死罪。」
十八年來,我吃盡苦頭。
支撐我活下來的信念便是回家和父皇母后團聚。
此刻,信念轟然倒塌。
我絕望地閉上眼眸,心如死灰。
2
囚車駛入刑場。
黎國皇帝黎頌和皇后姜舒塵坐在觀刑臺上,遠遠望著我。
囚車打開,我被人推下囚車。
午后陽光直射,我身上的煙越來越濃,肌膚燒灼的疼讓我沒辦法再淡然自若。
我疼得在地上打滾。
我隱隱聽見觀刑臺上,黎頌說:「我們的女兒黎漩十八年前被鬼車劫走,早就死了。」
姜舒塵附和:「是啊,鬼車是食人不吐骨頭的鬼鳥,被它劫走,哪還能活著歸來?」
他們說罷,又異口同聲道:「敢冒充我們的女兒,該殺!」
鬼車便是傳聞中的姑獲鳥,又稱夜行游女,由死后怨婦執念所化,專偷人間的孩子撫養。
它有九個腦袋,身上披著磷光閃閃的羽毛。
九個腦袋飄在夜空中,猶如駿馬的九個車輪,羽毛在狂風中亂舞,猶如馬車的簾子,因此叫鬼車。
被她偷走的孩子,能活下來,難度不亞于從地獄里爬出來。
父皇母后不信我是他們的女兒無妨。
可我救了他們。
為何他們要狠心將我趕盡殺絕?
黎泱的死是意外,并非我不想救,是我來不及救。
黎頌揚聲命道:「行刑!」
「陛下且慢。」姜舒塵叫住黎頌。
我微微抬頭,以為是母后與我母女連心,不想殺我了。
誰知,她說:「她身上冒煙,看來是被烈日燒灼,疼痛難耐,這讓臣妾想起了泱兒死時承受的烈火焚身之痛。」
「不如派人取來銅鏡,將四面八方的烈日都折射到她身上,讓她痛上加痛。」
「如此,才算慰藉了泱兒的亡靈。」
我心底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又悉數湮滅。
3
黎頌頷首,稱贊道:「還是皇后觀察入微。」
他說罷,揚聲命道,「來人,取四面最大尺寸的銅鏡來!」
片刻后,四面銅鏡取來了。
黎頌命人擺成引光陣,將陽光全部引到銅鏡里,再折射至我身上。
這麼做,我身上的鬼毒發作得更嚴重了。
我的衣衫著了火,將我身軀點燃。
我想起在鬼獄的日子,要填飽肚子,就得蹚過火海,去對面的林子里,與鬼獸搶食。
被撕咬是常有的事。
我身上的鬼毒,便是被鬼獸撕咬時留下的。
我被燒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氣。
兩桶水朝我身上澆來,撲滅了我身上的火。
一冷一熱,我幾欲痛暈過去。
我被按在刑架上。
劊子手舉起屠刀,朝我頭上砍來——
臨死前,我聽見遠處有馬蹄聲傳來。
還有墨澈的聲音:「漩兒……」
墨澈是墨國太子,他十歲那年被鬼車劫走。
此后八年,我們在鬼獄相依為命,一起反抗鬼車,一起逃出鬼獄。
他終究還是來晚了。
屠刀落下,鮮血飛濺,我的腦袋滾落在地上……
4
「漩兒,醒醒,天亮了……」
我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吵醒。
睜開眼,墨澈那張英俊的臉映入眼簾。
我望向四周,我們身在一處林子里。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讓我突然意識到,我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