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最愛的人。」我認真且眷戀道。
「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蕭衡的眼里閃動著破碎的光,他微微動了動唇:「那我呢?」
我沒聽清他的話,疑惑地看向他。
「什麼?」我問。
他沒有重復一遍,只是眼底突然有淚光一閃而過。
我心里一驚,以為看錯。
仔細再看時,那雙深邃的眼里再也探不見任何情緒。
他就這麼站著,一直到我有了困意。
睡著后,我依稀感到有道視線落在我的臉上。
只是那只手懸停在了半空。
始終沒有落下來。
有人輕捏我的被角。
須臾,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門關上了。
7
傍晚來臨時,窗邊紅霞滿天。
宋暖推開了我的門。
「阿阮,你的手機修好了。」她笑吟吟道。
我凝神盯著她手心破舊的手機,小心接了過來。
這是我考上北城大學時,裴誕花了大價錢買的禮物。
它已經 5 歲了。
「阿阮,你可以打你哥電話試試,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
宋暖用一種輕松的口吻道,只是摳著手指的手暴露了她的緊張。
我摩挲著手機壁紙上的影子輪廓,勉強笑了笑。
「可以嗎?」我問。
「當然。」宋暖說。
我打開通訊錄頁面,手指懸停在哥哥這個選項上方。
空氣不知為何透露著緊張忐忑的氣氛。
我按了下去。
幾乎是在瞬間,電話就通了。
仿佛裴誕就在那端等著似的。
我將手機放在耳邊,呼吸放得很輕。
那邊是沉沉的呼吸。
兩端都在醞釀著彼此想說的話。
「喂?是哥哥嗎?」我抿了抿唇,輕聲道。
難捱的沉默悄然彌漫。
就在我受不住開始慌張時,他開口了,嗓音嘶啞:
「嗯,寧寧,我是哥哥。」
是裴誕的聲音。
是屬于裴誕溫柔耐心的聲音。
眼淚瘋了一樣涌出眼眶,我努力去擦,卻怎麼也擦不盡。
「哥,我好想你啊。」我含著哭腔道。
那個為了我吃盡苦頭的哥哥,那個溫柔清雋的哥哥,現在卻離我那麼遠。
遠到我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寧寧,你乖乖的,等哥哥回來,好不好?」
他在電話那端輕哄道,音調發著顫。
我一遍又一遍地點頭回應,哭得泣不成聲。
宋暖輕輕將我抱進懷里,拍打著我的后背安撫著。
滾燙的眼淚落入她的脖頸。
她也漸漸紅了眼。
「阿阮,阿阮。」她不停喊道。
我委屈地抱緊她,心里狠狠松一口氣。
我還以為,裴誕死了。
原來宋暖真的沒有騙我。
8
我出院后,宋暖帶著我去了一棟陌生的別墅。
院子里種著大片白紫粉的洋桔梗,正開得熱烈。
我知道它的花語:不滅的思念。
「阿阮,你和我一起住的。」宋暖溫柔笑道。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你哥哥回家時也住這兒。」
我看著迎風搖曳的洋桔梗,淺淺笑了笑。
一輛黑色賓利停在門外。
從出醫院時,它就跟著了。
我知道,是蕭衡。
我腦子里有很多事都弄不明白。
蕭衡,就是其中一件。
宋暖推著我走進別墅時,我心臟突然緊縮,下意識皺了眉。
一些零零散散的回憶撞進腦海。
我好像看到一個女人,她一邊強顏歡笑,一邊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的面容并不清晰。
只聽見他嗓音冰冷道:「阮寧,你沒有自尊嗎?」
女人蒼白的臉頰頓時落下一滴眼淚。
她慌張地抬手擦去,眼眶泛紅:「對不起,我只是……」
她沒有說只是什麼。
她只是默默低下了頭,身影落寞。
原來是我。
我有些驚訝于這樣的自己。
竟會卑微到如此地步。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了女人一眼,眼里含著厭惡。
他徑直繞開眼前的人走向門口。
只聽「砰」的一聲,我下意識抖了一下。
男人狠狠關上門走了。
我看見自己蹲在地上哭得那麼傷心。
她嘴里念的……是哥哥。
我默默抓緊了輪椅的扶手,內心充滿不安。
我為什麼會對著一個不是裴誕的人叫哥哥呢?
我不明白。
9
蕭衡是下午來的。
我看著他輕車熟路地走進來,薄唇輕抿。
看見我,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阿阮,你好點了嗎?」他小心翼翼問道。
我輕輕勾起唇,點了點頭,客氣道:
「嗯,好多了,謝謝。」
蕭衡臉色更白了,他嘴唇微動,像是想說些什麼,最后卻止于唇角。
「那就好。」他喃喃道。
垂下的眸輕顫。
我和他一坐一立,一個抬頭,一個垂眸。
他卻不敢再看我。
我好像想起蕭衡了。
雖然只是一點點記憶。
那應該是我們的初見。
在酒吧,他喝得爛醉如泥。
我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了他很久,整個人都在發顫。
我聽見自己說:「不要這樣,拜托,不要這樣。」
那時的我,臉色比此時的蕭衡還要慘白。
仿佛被命運給了重重一擊。
蕭衡是怎麼回答的呢?
讓我想想。
哦,我想起來了。
那張英俊深刻的面孔臉上滿是厭惡。
他一手揮開不讓他喝酒的我,嫌惡道:「哪來的婊子,滾遠點。」
我摔倒在地,看起來那麼絕望。
那時的我,身邊沒有裴誕。
我從回憶中驚醒,疑惑地看向蕭衡。
他和記憶里那個盛氣凌人的男人截然不同。
可那張臉,卻又昭示著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