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誒誒,那奴婢就帶柳兒去領差事了。」
說著,她向庭中二人福了福身就要走。
我亦學著她的動作,福了福身。
起身時,卻發現端王正瞧著我,眼神意味深長。
我沒來由地慌了一下,那種感覺,就好像狐貍尾巴被人踩了一腳似的。
他又不認得我,這樣看我做什麼?
我有些納悶,轉過身,急忙跟著花姨走了。
4
在管家處登記入冊后,花姨便帶著我熟悉府中事務。
我自小跟著祖母學管家,這些小事,倒難不著我。
出門買布料做新衣的工夫,我花了五個銅板,叫路邊的小乞丐給我阿兄送去一封信,讓他速速地攔截從蜀郡來的叫柳兒的姑娘。
我父兄都在京城做官,在京城還是有些勢力的,何況我阿兄如今已是禁軍統領,攔個人不在話下。
只是這樣,阿兄便也知道我偷跑來京城了。
我倒也不怕,我與阿兄感情極好,他就算知道,也只會暗中保護,不會揭穿我。
忙完這一切回府,用過飯,花姨便讓我去裴寂屋里伺候。
這時天剛擦黑,端王早已回了,屋里只剩裴寂和那個叫文遠的小廝。
我才要進門,里頭便傳來文遠的聲音。
「這事不怪夫人罵您,謝小姐好歹也是老太師的嫡孫女,這婚哪能說退便退呀!」
我的耳朵「唰」地一下就支起來了。
只聽見裴寂嘆息一聲,道:「我對謝靈犀并無情意,她對我也應如是,這婚約于她于我,都不過是道枷鎖罷了。」
我翻了翻白眼。
既然對這親事不滿,為何不早點說,偏要誤我這麼多年,在我及笄之日才說?
我又不是非他不可,難道還會纏著他不肯退婚嗎?
我捏著茶壺,氣不打一處來。
很快地又聽見文遠說道:「可您都沒見過她呢,我聽聞那謝小姐人才出眾,已是難得一見的佳人……」
裴寂打斷了他:「我不在乎她才情如何、貌美與否,我所求的,是個一眼定終身的人。」
「……小公爺,我不明白。」
「意思就是,只需驚鴻一瞥,便知此生非她不可的人,算了,你不懂,很難說清楚的。」
有什麼說不清楚的,不就是一見鐘情嗎?
那是話本子里才有的事,他想得倒美。
我勻了勻氣兒,推開門,朝裴寂招呼了一聲:「小公爺。」
他點點頭,看也不看我。
我便自己走向茶案換茶去了。
文遠聲音放低了些,道:「也不知她如今怎樣了,也沒個信傳來。」
裴寂搖搖頭:「我與她連面也沒見過,并無情分,想來她也不會放在心上。」
說完,他愣了一下,忽地扭頭看著我:「咦?柳兒,你是剛從蜀郡來的吧?」
我嚇了一跳。
忙回頭,笑道:「是呢。」
「那你可聽說過謝家二小姐?」
「……哪個謝家二小姐?」
他解釋道:「便是當朝太師謝成的孫女,謝靈犀,你可知她的近況?」
我一愣。
他打聽我的近況,大概,是心里有愧,想知道我被退婚后過得好不好。
倘若我真如他說的那樣,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那他便能心安理得,把這事拋卻腦后,歡歡喜喜去找他那一見鐘情之人了。
我不會讓他得逞。
「哦,聽說過。」我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隨即十分傷感地嘆了口氣:「唉,她死啦。」
裴寂手一僵。
眼神逐漸地變得不敢相信:「什麼?死了?」
我對他這反應很是滿意,繼續編道:「是啊,她被未婚夫退了婚,一頭扎進河里,淹死啦。
」
剎那間,裴寂臉都白了。
愣神片刻,他顫聲地追問我:「你,你當真?你沒有弄錯?」
「怎麼會錯呢?就是我出發那天的事啊,她被撈上來時,河邊好多人都看見了呢!唉,謝小姐賢良剛烈,滿城皆知她對那未婚夫情深義重,豈知那不長眼的東西,竟挑著人家及笄的日子退婚,使她淪為笑柄,謝小姐受不了這個委屈,便跳河了,慘哪,慘哪。」
我邊嘆邊搖頭。
聽完我的話,裴寂眼里頓時沒有了光,好半天都緩不過來。
文遠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急忙搖他:「爺,許是柳兒聽錯了呢?若真死了,太師府怎會不發喪呢?」
「我可沒聽錯!我清清楚楚地聽見有人哭喊著叫她靈犀,小公爺您信不過我,又何必問我呢……」
我辯駁完,又壞心眼地彎腰盯著裴寂:「咦?小公爺,您沒事吧?您臉色怎麼這麼差?哎喲,她那個未婚夫,該不會就是您吧?」
文遠瞪了瞪我,小聲道:「倒你的茶去!」
我閉上嘴,訕訕地走了。
一出門,便舒坦地吐了口氣。
只覺得外面的風景,怎麼看怎麼順眼。
5
裴寂這天晚上連飯都吃不下了。
他曉得自己犯下了彌天大錯,心里煎熬。
便將所有人趕出來,獨自地待在屋里。
文遠也出去了,大概是去打聽我是不是真的死了,于是裴寂的院里就只剩下我一人當值。
夜里,我站在門口,頻頻地聽見里頭傳來裴寂的嘆息。
「謝靈犀,沒想到,你對我竟有如此情意……」
「唉,我真該死啊,真的。」
我在外面聽著,高興地點頭,確實,確實。
他嘆息了許久。
我正樂著,里頭突然沒聲了。
我納悶地回頭看。
門「唰」地開了,我與裴寂撞個正著。
他眼眶微紅,瞧著我,語塞片刻,道:「你笑得好大聲啊,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