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游戲,就是兩個世界接觸的媒介。」
我繼續推斷:「再往深里想,這里真正的玩家,也許并不是我們。」
至于是誰,已不必贅述。
好一會兒,屋子里沒人說話。
大偉顫顫巍巍地摩挲著手里的拼圖,許久才小聲道:「可,可這也只是你的推測啊......說不定,集齊全部拼圖,我們就能把游戲通關了呢?」
玉子也緊跟著點頭,生怕我說什麼否定的話來。
我沒有反駁。
畢竟,一切早已給出了答案。
27、
為了搜索剩下的三枚拼圖,隔天,我再次向裴御提出要一個人出門。
對方頭都不抬:「不必成天往外跑,留在『家』里,未必是壞事。」
話里話外,頗令人深思。
我攤手:「可成天待在家里,也實在太無聊了。」
見我拒絕,裴御默然半晌,遞出一招撒手锏:「妻主不聽我,定然是不愛我。」
「愛你啊,可我更愛自由。」
「......」
拉扯半晌后,他終于同意了。
只是不知怎了,竟然堅持和我一起,于是晌午后,我們相攜出了蘇宅。
令我驚訝的是,與蘇宅相反,西市那一片連綿的廟宇并無香火。
這里人煙凋敝,殘垣破敗,一個送子娘娘模樣的菩薩直接被棄之道旁,除了一個完整的身子,四肢幾乎是四分五裂。
路過姻緣廟,我指了指對面一個巨大的銅匾:「去那里看看。」
一炷香后,裴御見我在被推倒的財神像前念念有詞,不禁出言嘲諷:「月老祠你視而不見,財神廟你長跪不起?」
「唉。」
我搖頭:「有的東西可求,有的東西不可,強扭的瓜不甜,哪天不小心還會被搞死,何必呢?」
被我暗搓搓影射,對方并不生氣,反倒認真起來:「那你說說,什麼樣的伴侶不用強求?」
「孤獨。」
我爬起身,撣了撣膝下的塵土:「比起情愛,孤獨才是人生永恒的伴侶。」
「無須刻意,更不必強求,即便在別處得到了短暫的溫暖,我們早晚會回到它的懷抱,與它繼續相守,不是嗎?」
裴御聞言,倒是沒有再反駁。
離開財神廟后,還一反常態,堅持帶我去月老祠逛逛。
不得不說,站在高臺上的月老像溫潤潔白、身量修長,那慈悲的面孔、溫和的神采,是我在這個地方遇到的唯一能稱得上有神性的神像。
然而,這圣潔的神像卻是無頭的。
那顆美麗的頭就放在香案上,雙目遠遠投向黯淡的天空,仿佛在無言地訴說著什麼。
再看地上,到處散落著一些破損的朱筆空簽,看起來還能用。
我信手撿起幾枚,只見封面寫著「佳偶天成」三字,其上畫著栩栩如生的一對大雁,分開來是兩只,合起來是一對,看起來很是精巧。
我遞了張給裴御:「夫君,我們也留個紀念吧?」
他沒有反對。
之后,我們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相互交換后,由對方投入面前的箱籠。
漸漸地,頭頂的天色昏沉下來。
畢竟我把附近的廟宇全數逛了,消耗了大部分晨昏,裴御立于道旁,口吻冷淡:「不回去嗎?」
我搖頭:「暫時不走。」除非找到要找的東西。
他沒有強求。
之后,站在西邊路口,就著初升的月色,我將汗巾綁在了眼睛上。
再次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副真真正正、萬筆難描的瀆神地獄。
腳下,是被摔碎在道旁的送子娘娘,那是一位寶相莊嚴卻四肢破碎的女神,那膨脹的肚腹里似乎孕育著什麼,但從洶涌的胎動來看,定然不是正常的胎兒。
我又去了財神廟,那破敗的神龕里,原本偉岸的神被做成了彘,被推倒的身軀爬滿了骯臟的臭蟲,只能如蛆一般在灰塵里蠕動,發出一聲聲不似人聲的嗥叫。
最后,我又來到了月老祠。
這里血污滿地,腥臭撲鼻,似乎剛完成了一場殺戮。
女神的頭顱被砍下,端正地放在一旁,而在不遠處,幾條漆黑黏稠的觸手在那潔白的身體上游走蠢動著,不停做著淫猥的動作。
那頭顱似乎還有一口氣,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純潔的身軀被侮辱。
而我們在一旁看著,同樣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做不了。
這種身為螻蟻的挫敗感幾乎能殺人,因為下一刻,我幾乎是立即問了裴御一個自殺式問題:「他們為何要這麼做?」
「什麼?」
我指著那顆美麗的頭顱:「斬首女神,推倒財神,是誰將神明捉弄成如此凄慘的模樣?」
不遠處,他在頭紗下靜靜望著我:「我以為你知道。」
「我更想聽你的看法。」
對方遲疑一會,選擇了較為婉轉的措辭:「......這是一場關于混亂與秩序的戰爭,誰贏了,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所以,這就是勝者的炫耀?」
在滿室的血腥味中,我忍不住質問:「當混亂吞噬了秩序,所有贏家都在這里滿足了他們的欲望,比如殺戮,比如凌辱?」
聞言,裴御搖頭:「并非全如此。」
或許他想說的是,也有一部分存在像他或者蘇招妹一樣,秋毫不犯,明哲保身,但在我看來,這多少有點沒說服力。
下一秒,我直視著面紗下微妙的眼神,單刀直入:「欲望是普遍皆有的,只不過有的比較特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