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她們打作一團,我回了家。
意外的是,傻小子不在。
我找了三條街,問遍了附近的鄰居,都找不到他。
我開始沒來由得心慌。
他還沒身份文牒,他能跑到哪兒去呢?
直到宵禁,傻小子都沒回來。
我一夜沒睡。
18
第二日,我頂著一雙黑眼圈拉開門時,看到滿春院的小廝正準備敲門。
「哎喲,您快去我們樓里瞧瞧吧,趕緊把您的人帶走。」
阿娘如她自己所說,真的在滿春樓坐了一夜。
就待在花玉珠的屋里,誰拉也不走。
花玉珠的恩客看見這麼一個婆子虎視眈眈地盯著,褲子都沒脫就走人了。
艷名遠播的桃花娘子,一晚上竟沒做成一單生意。
別看青樓的老鴇和龜公有的是辦法對付青樓姑娘,但遇上混不吝的莊家農戶,對方又是良民,一時還真不敢對阿娘動手。
只等著早上的坊市開了,趕緊派人出來尋我。
滿春院一夜繁華散去,樓里彌漫著酒氣。
熟悉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阿娘在罵,花玉珠在哭。
我有些奇怪。
按前世發生的事情來看,阿娘因弟弟的賭債找上門的當天,應該就有貴人來接桃花娘子入宮。
但今日看來,怎麼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難不成讓阿娘這一通攪和,人給攪和沒了?
還沒等我開口,老鴇喜氣洋洋地領著一個身形浮腫、面色發白的男人進了門。
「桃花娘子,快別哭了,收拾收拾準備入宮吧!」
還在抹淚的花玉珠動作一頓,隨即面上轉為狂喜。
她一把推開阿娘,放聲大笑:
「我要當娘娘了!看到沒,我要當娘娘了!」
她看到我,快步朝我走來:
「花雙兒,我真高興你能見證我每一步的成功。」
我噙著笑看她:「那真是恭喜你。」
恭喜你離開狼窩又入虎穴。
達官貴人為一個青樓女子贖身都要頂著巨大的輿論壓力,宮里那位難道就能免俗嗎?
巨大的餡餅落在人的頭上,首先要想的難道不是這會不會是陷阱麼?
花玉珠還沒入宮,就先想著收拾我了。
「姐姐,別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你現在嫉妒得要發狂了吧。」
「但你前世可沒活到入宮,我才不會給你壞我好事的機會。」
她讓那個男人把我和阿娘抓起來。
那男人滿臉「你有事嗎」的表情,看看阿娘,看看我,沒有動。
花玉珠慌了:「我不是要當娘娘了嗎?我說的話不好使嗎?」
男人終于開了口,一張嘴是尖細的嗓音,原來是個公公:
「哎喲,您這不是還沒入宮嗎?無故抓人,您這是要害我呀!」
花玉珠從小在村里長大,哪懂什麼律法,她只知道自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別人都該聽她的。
于是她開始拿喬:「你別跟我扯這麼多,你不把她們抓走,我就不隨你入宮!」
公公雖然笑著,但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他朝樓下喊:「沒聽到桃花娘子說什麼嗎?把這二位請走吧。」
19
一出滿春院的門,裝作押送我們的人就折回去了。
阿娘邊走邊罵:「這次沒要到錢,她還成了娘娘,我兒的債可怎麼辦啊!」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一把拉住我:
「不如把你賣了,也能值幾個錢。」
我看著她眼中癲狂的色彩,覺得她應該是瘋了。
和她拉扯期間,有一隊人馬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我抬頭一看,愣住了。
就這麼一晃神,阿娘用力一拽我,我跌坐在地上。
耳邊的聲音漸漸遠去,我眼中只看到騎著高頭大馬的人翻身而下。
他把我扶起,擁入懷中:
「雙雙,你受委屈了。」
失蹤了一天的傻小子面上全無癡傻之色,穿著黑色錦衣,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肅殺冷冽之感。
我的聲音像卡在了嗓子里,腦袋里成了一團糨糊。
傻小子笑了一下,把我扶上馬:
「事出突然,日后再與你解釋。」
我嚅囁道:「傻小子。」
他氣笑了:「楚長風。」
「記住了,你相公的名字。」
20
楚長風下令讓他的小隊包圍了滿春院。
這批人像是經過統一訓練,行動十分迅速,配合默契。
我跟在他后面再次踏進滿春院的時候,那公公在看到楚長風的第一眼就開始渾身打擺子。
他翹著蘭花指,語氣里滿是難以置信:
「楚少卿?你沒死!」
楚長風瞇起眼睛盯著公公,嘴邊掛上勾人的邪笑:
「你們這些吃人的渣滓都沒死,我怎麼舍得死呢?」
他腰間別著的刀剛出鞘,公公就嚇得尿了褲子。
仿佛楚長風是來自地府的閻王。
「我說,我全都說。」
公公說,派自己來接桃花娘子的,是貴妃娘娘。
昌州名滿天下的花仙美人,在京中貴婦人眼里,那就是美容駐顏的圣物。
先喝血,血喝完了再吃肉。
花仙體內有蠱蟲的滋養,烈火高溫燒制后,殺死蠱蟲,將肉吃掉,便可移花接木般地擁有細嫩皮膚和惑人體香。
一個花仙美人可以吃四五年。
宮中貴妃如今四十五歲的年紀,仍保持著二十歲少女般的花容月貌,就是靠吃花仙養出來的。
花玉珠突然得知自己差點被抓走吃掉,整個人有點瘋瘋癲癲的。
短時間里經歷了大喜和大悲,心智崩塌只是一念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