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看去,捉住我手臂的竟然是村口的傻子。
「你……」
看到他傻樂的臉,我渾身卸了勁,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不停地拍著胸口,安撫我這顆快要跳出來的心臟。
傻子把手中的饅頭往我眼前湊了湊。
「雙雙,沒回,沒吃的。」
他說話前言不搭后語,但我和他相處的時間最多,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說,我到現在都沒回去,可能是沒找到吃的。
我一天都待在仙宮,花玉珠有意磋磨我,我確實一天都沒吃飯。
我接過他手中的饅頭,心里意外有些感動:
「你見我沒回家,所以來山上尋我?」
他點點頭:「雙雙,沒回。」
我咬著饅頭,拉著他坐下:
「多謝你,可這饅頭是怎麼來的?」
傻子是前兩年來村里的,我看他和我一樣沒人疼沒人管,便經常給他送點吃的。
村里誰家有壞掉的菜,也會丟給他。
但這樣好的雜面饅頭,村里的人應該是不會給他的。
他笑容燦爛,指著山下:
「你家,灶臺。」
8
花玉珠開始喝秘藥了。
能讓人愈發美麗、身染異香的關鍵就是這服秘藥。
前世,管事大娘和我說漏了嘴,讓我得知這秘藥中有蠱蟲的卵。
它以人的血肉為養分,又反哺于人體。
在人身上養夠八年后,就會成為成蟲,破體而出。
想要殺滅蟲卵,只能烈火燒之。
但這件事沒人知道,因為每個花仙都不會活過八年。
我知道后,開始拒絕喝藥。
可我沒辦法,藥里有致人成癮的東西,意志再堅定的人都難以扛過去。
直到去了滿春院,仙宮里的人為了防止我們亂說話,還會定期送來這所謂的秘藥。
所以今世的花玉珠,不知道這秘藥是比砒霜還可怕的東西。
她的纖纖玉指捏著裝著秘藥的酒杯,拿眼角看向矗立在門口的我。
「這花藥沁人心脾,這樣的好東西,姐姐可再也享受不到了。」
我還是開口提醒:「玉珠,我勸你別喝。」
喝下去,你就真的贏不了我了。
她翻了個白眼:
「管家婆婆,花雙兒對我出言不遜,拉下去。」
又是一頓荊條。
夜里,出了仙宮,身上的疼痛讓我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巴掌。
「活該多嘴。」
忍不住提醒她,是因為小時候的花玉珠,是還沒受到阿娘影響的花玉珠。
她會甜甜地喊我「長姐」,會搬著小板凳幫我擇菜。
物是人非,也只有我自己還記著那樣的她了。
我們的姐妹情義,也到此為止了罷。
喝下秘藥的她,都不用我做什麼小動作,就會自己走向滅亡。
站在仙宮大門外,月色下,我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自從我被花玉珠弄到仙宮來做事后,傻子便天天來等我。
也多虧了他,下山的這段路我走得無比安心。
可見,世上并不是只有花玉珠那樣的白眼狼。
還是有知恩圖報的人在的。
9
一晃就過了一年多。
桃花花期過去的時候,滿春院來人了。
現在的花玉珠美得不似真人,柳夭桃艷,真像極了天上下凡的仙子。
她婷婷裊裊地站在那里,在一排花仙中格外出眾。
老鴇一眼就看中了她,可是村長張嘴就是六百兩。
老鴇面露可惜,開始把目光轉向別的姑娘。
六百兩,買一個窯姐確實太貴了。
前世四百兩的我,已經足夠當艷冠昌州的花魁了。
誰知花玉珠直接拽著老鴇的衣袖:
「貴人,五百兩,五百兩就行,您帶我走吧。」
經過兩世,她知道老鴇是今年出價最高的買主,再等下去她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等到能出六百兩的冤大頭。
晚走一年,她就晚享受一年的榮華富貴。
村長聽她這麼一說,氣得吹胡子瞪眼:
「花玉珠!什麼時候輪到你和貴人談價了!」
花玉珠瞥了村長一眼:「老匹夫,當初領我回來的時候你自己說的最低五百兩,我可不能由著你誆騙貴人。」
聞言,老鴇樂開了花。
她抬抬手,身后的打手抬著箱子放到村長面前。
老鴇捏著手帕,將花玉珠扯到身后:
「花村長,我老婆子跟你做了這麼久的生意了,五百兩的姑娘跟我要六百兩,你當我老婆子眼瞎心盲?」
村長額頭冒出冷汗。
他做的事情說到底就是在買賣人口,還是把良家子賣到青樓去。
這些從昌州來買人的,哪個不是在官場中有后臺的,他一個都得罪不起。
他咬咬牙:「五百兩就五百兩,但我只送五年的花藥。」
花玉珠的去向塵埃落定。
她明日就要隨著老鴇去昌州,我幫她收拾完東西,就再也不用來仙宮受罪了。
也沒多少東西,只是一些胭脂水粉、衣裙首飾。
「姐姐,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她人還未到,香氣伴著聲音先進了房間。
我轉過身:「滿春院是什麼地方,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聽我這麼說,她反而興奮起來:
「姐姐,你果然也重生了,我就知道你之前說話這麼陰陽怪氣是有原因的。」
眼皮子淺的死丫頭。
只注意到了我說話的語氣不對,對我說了什麼一點沒入耳。
她靠近我:「花雙兒,清醒地看著我奪走你的一切,是不是覺得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