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了動,靳以安便驚醒了,他從床邊爬起,「寧寧,要喝水嗎?」
我咽了口唾沫,嗓子火辣辣的,說不出話,無聲點點頭。
靳以安擦了擦眼,起身去倒水。
「你昨晚一直在?」
他背對著我,應道:「是。大夫說你得有人看著,他們都是女子,我不放心。」
我許久沒說話,靳以安便緊接著補充道:「等你好些,我便走。」
經他提醒,我才意識到,昨日混亂間,他似乎……不小心暴露了什麼。
靳以安一轉身,正
>>> 對上我打量的目光,難堪地低下頭,遠遠站著遞給我茶杯,「自己接著。」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這種事。
他喜歡男子,亦是將我當男子來喜歡。
可我并非男子。
「你和我,道不同。」半晌我只干巴巴擠出這麼一句話,希望他懸崖勒馬。
靳以安的手還停在半空,里面的茶水散著幽幽裊裊的熱氣,無聲飄上半空。
「我知道。」靳以安語氣干澀,目光卻幽暗執著,「可是這跟我喜歡你不沖突。」
果然。
我心一沉,半天沒想好要說什麼。
我甚至從來沒想過,他會喜歡我,而且是這種……完全錯位的感情。
「對不起。」我半晌,只擠出三個字。
靳以安點點頭,將茶水塞進我手里,退回去遠遠坐著。
我心亂如麻,「語寧有消息了嗎?」
靳以安彎腰,將茶水放在一旁,「嗯。」
「和離吧。」我抬眼,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開口,「從今以后,我們兩家,都不要有聯系了。」
壯漢手中的匕首,出自關外蠻人之手,那是溫家的敵人。我給不了他任何答復,便要斷的干干凈凈。
靳以安眼中的光瞬間暗淡,最后應道:「好。」
自從靳以安答應和離后,他人便消失了。
我躺在床上靜養了幾日,便叫人把我挪到廊下,閑來無事,看著遠處小姑娘蕩秋千,一晃就是半日。
窗臺上每日都會莫名其妙出現糖果和糕點,直到某天,我看見遠處慌亂逃竄的小身子,才知道煙兒為此一直心懷愧疚。
我默默收拾好行李,某夜,我展開溫家的密信。
「蠻夷叩關,公子速至。」
父親不知從哪打聽到我的行蹤,托人來信,并未多加苛責,只是寥寥數語:「將功補過。」
看來,是等不到明日了。
月夜澄明,窗口的風分外溫柔。
我抽出發間的金簪,漆發卷落,梔子花的香氣撲鼻。
鏡中的女子紅唇粉腮,溫柔和順,如月亮似的皎潔。
也許這輩子,對鏡梳妝,只有這一次了。
寂靜的夜晚,突然傳來碎瓷片聲。
我打開門,看見靳以安抱著一壇酒,坐在門前,仰頭看月亮。
他似乎沒想到我能開門,瞬間從臺階上站起,慌亂后退一步,「寧寧,你怎麼出來了?」
靳以安發絲凌亂,似乎醉了。
我撿起放旁邊的酒壇,拔開塞子,「有些話,想跟你說。」
靳以安這才慢慢坐在我身邊,「你說。」
「我要走了。」
靳以安抱著酒壇子沒動,半晌低低應了一聲:「還回來嗎?」
「不知道。」我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體順著喉管,灼燙了五臟六腑,「蠻夷作亂,一打可能要很多年。」
「我知道你想勸我什麼。」靳以安輕笑一聲,「我不會另娶女子為妻的,這種事,我寧愿你不知道。」
原本那些不可名狀的情愫漸漸封實,我心中壓了塊石頭,一時間想不出任何話。
靳以安似乎默認自己讓我難堪了,低低說了句:「對不起。
如果你有喜歡的人,就……」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驀地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夜風簌簌,吹起我的黑發。
靳以安抬眼,看見我微紅的眼眶,一愣,牽強地笑了,語氣苦澀:「溫兄,世事豈能都如人所愿?」
「嗯,愛而不得是尋常。」
我輕輕呢喃,不知是對他說,還是對自己。
遠處傳來哨聲,那是父親的親信發來的信號。
我仰頭飲盡最后一口酒,提起行李,站在臺階下,笑笑,「那我走了,保重。」
今夜一別,半生就此錯過。
靳以安有些醉了,「嗯,保重。」
我頭也不回地轉身,突然,靳以安出聲,「溫兄,你東西掉……」
等我回身去拿,發現他盯著手上的一方帕子愣住了。
腦中緊繃的弦砰一下斷了。
我動作迅速地去捉,靳以安敏捷地避開,瞇眼打量帕子一角繡的小字,「長女,仕寧。」
那是母親離世那年,親手繡給我的,不知道怎麼,從行李里掉出來。
一股麻意自腳后跟竄上脖頸,倘若身份暴露,便是欺君之罪,爹曾千叮嚀萬囑咐,他日有人窺破我的身份,要斬草除根。
我劈手去奪,靳以安閃身躲過,眼中似有火苗燃起。
我沒有說話,繼續去搶。
誰知道靳以安長了本事,幾個回合下來,硬是沒讓我碰到一片衣角。
「靳以安,給我。」
他語氣干巴巴的,「煩請溫大公子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東西?」
「抱歉,說來話長,等以后我跟你……」
>>> 「以后?」靳以安冷笑一身,「我們同窗多少年,都值不得你一句真話?」
「我早說過,你和我,道不同。」我抽出匕首,「我是溫家的頂梁柱,這個身份變不得。」
靳以安似乎被氣狠了,躲也不躲,反而上前拿胸膛抵在匕首上,「好,溫仕寧,你好得很。
殺我滅口是吧,你有種一刀捅死我,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