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知道他在幫我遮掩,問門口:「娘,有事?」
明儀王妃道:「給你送些料子過來,明日在場都是名門閨秀,語寧你跟在我身邊,要謹言慎行。」
我就知道明日不能輕易過關。
我還沒回話,靳以安挑眉,「她不喜嘈雜場合,我替她去吧。」
我盯著靳以安的后腦勺,都能聽見他腦子里的算盤劈啪作響,他喜歡歐陽家的大小姐、辛家的妹妹、陸家的寡婦,但凡喘氣的漂亮的,他都喜歡。
明儀王妃嗔他一眼,「女人家的集會,哪有你的地兒,老實在前院待著。」
4.
我被她敲打一番,第二日便被盯著戴上禁步,一身環佩之下,我仿佛失了精氣神,木偶一般被弄上馬車。
襄王妃壽宴佳麗云集,明儀王妃領著穿過回廊,吸引了許多目光。
不少女子交頭接耳,對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我當然曉得靳以安在懷春少女中的名氣,以前和他同窗,每日醒來,窗前都會出現許多嬌艷的花,是送給靳以安的。
我端坐在一群長輩中,神游天外,偶爾聽上幾句,便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福嗣綿延,生兒育女為女子之本」,心里琢磨昨夜兵法讀到哪一章節。
漸漸地,我就聽出畫風不對。
「溫家無女眷教導,你爹忙于練兵,教出的女兒舉止粗俗些,尋常人家都忍不得,只有你婆母不嫌棄,留你在王府悉心教導,這是你的福氣。」
襄王妃大氣端莊,說出的話卻一句比一句難聽。
周圍之人紛紛附和:「王妃和婆母在場,你怎可心不在焉,半句也不答?」
我不曾出入于后宅,不擅應對此情此景,一時愣在當場。
不料此等反應更引來眾人的不滿,連明儀王妃都蹙起了眉,「我在家便是這樣教你的?方才說的,你可記下了?」
「母親趁我不在,說什麼了?」珠簾一掀,一明眸善睞的公子神色從容地邁進來,他穿著水紅色的圓領袍,頭頂鎏金冠,華貴綺麗,瞬間吸引了場中所有姑娘的目光。
靳以安悠哉悠哉來到我面前,對著明儀王妃作揖,「我在前院待得無聊,特地跑來后院聽伯母們閑談。」
說完示意我給他讓開地方。
我松了口氣,站在他后面。
襄王妃笑得一臉和煦,言語間絲毫沒有苛責之意,「許久不見你了。」
明儀王妃笑笑,「在書院待幾年,失了管教,連規矩都不顧了。」
靳以安轉回剛才的話題,「方才都談什麼呢?」
我輕咳一聲,示意靳以安別再問了。
他似有所感,摸摸鼻子,笑道:「這幾日群芳樓新來了個花魁,舞姿一絕,正打算今晚再去呢,母親替我跟語寧求個情,放我一馬。」
這般混不吝的話,將錯處都攬在他自己身上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變了神色,看我的目光中多了一絲同情。
明儀王妃更是坐不住了,低斥一聲:「胡鬧,你新婚燕爾,怎可去那種不三不四的地方?」
靳以安笑笑,任憑她罵,少頃起身,「我荷包呢?繡好了?」
我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靳以安一手搭在我肩膀上,「就知道你忘了,走,回家給我繡去。」
>>> 我一路被他牽出屋,走在小花園里,靳以安一改方才的沉穩,跟我邀功:「溫兄,如何?我剛才表現不錯吧?」
我望著面前那張掛著明艷笑容的臉,身子默默朝后退了一步,「多謝。
」
靳以安沒覺察到我的不自在,笑瞇瞇道:「不如謝點別的?」
「什麼?」
我千算萬算,沒算到靳以安讓我請他喝花酒。
他把一沓銀票往桌子上霸氣一拍,「老鴇,叫你們這兒最好看的姑娘伺候。」
都說這里的姑娘姝色傾城,他安排好自己,還好心地為我安排了一位。
那妖嬈艷麗的姑娘貼在我身上,將美酒湊到我唇邊,嬌滴滴地勸道:「公子喝酒……」
我渾身僵硬,極力忍住心中翻涌的不適,看靳以安在溫柔鄉里左擁右抱,游刃有余。
他穿過輕薄的綾羅,笑問我:「溫兄,都是男人,別放不開啊。」
話落,他在一旁的姑娘手上輕掐了一把。
女人的聲音嫩得滴水,咯咯笑著同他打趣。
我騰地起身,生怕此等行徑污了我眼,目不斜視地開門,「我在外面等你。」
丟下一袋錢,我步速急促地出了花樓。
華燈初上,滿樓紅袖,琵琶琴曲纏綿不絕。
我身處其中,自覺難以融入,對著暗沉沉的夜空傾吐一口濁氣,聽身后靳以安急匆匆跟出來。
「寧寧,你怎麼了?」
我自顧自跳上馬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玩開心了?」
靳以安只一眼,便覺出我心情不對,推開粘過來的美人,拍拍袍子蹬車,「不玩了,咱們回家。」
一路上,我們誰都沒說話。
身上沾惹的脂粉氣在空中慢悠悠浮動。
馬車壓過青石板,偶爾幾個石頭頂起車輪,車臉搖搖晃晃撞響了車角的銀鈴。
靳以安動了動胳膊,說:「寧寧,我是怕你在家太悶。你不喜歡,以后我不帶你去便是。」
我自幼勤學苦練,連半點胭脂都不曾沾惹,就連街角少女最喜歡的桂花糖,味道經年累月的打磨早已模糊在記憶深處。
這樣的富貴溫柔鄉,便是我心底難以企及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