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宮第一日便被賜進了冷宮，跟住在隔壁的棄妃聊的融洽。

可惜這清冷美人不怎麼愛說話。

許是覺得自己聲音難聽，低啞不似女子。

我開口安慰道：「妹妹別擔心，人總是有缺點的，何況你長得這般漂亮，幸虧沒被那老東西玷污！」

美人抿唇一笑，眼神卻依舊冰涼。

后來我帶著她逃出冷宮，半路上卻被一群侍衛攔住，我哭天喊地地將過錯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結果那群侍衛齊刷刷地跪下，埋頭喊道：

「屬下參見皇上！」

我傻眼了。

1

滑天下之大稽，我一進宮就被隨機發配到了冷宮。

果然符合傳言中那瘋子皇帝的作風。

「令妃娘娘，您也別覺得郁悶，要知道有些剛戴上鳳釵的嬪妃轉眼就人頭分家了。」

引路的太監捏著嗓子，兩眼瞇成了一條縫隙。算是寬慰我的話，但聽著極為別扭。

不過他說的，的確在理，比起待在暴虐無道的昏君眼皮下，不如在冷宮里還能多茍活幾年。

我推開破舊的紅木門，一只蜘蛛跳到了我的手背。

被我一巴掌拍死，彈到了地上。

還好，屋內有被清掃過的痕跡，甚至出奇的干凈。

不像是經久沒住的模樣。

不過也有可能是上個妃子沒走多久……

想到這里，我抱著手臂突然打了一個寒戰。

2

深秋的夜，微風都是涼的。

我縮在被褥里，裹成了粽子。

只聽紙糊的窗戶噼啪作響，隨后「吱呀」一聲，殿內的大門開了。

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又想起了冷宮的傳言。

冤死的魂魄會化成怨氣成為女鬼。

不可能不可能，我又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她們要纏也不能來纏我啊。

心里是這麼想的，但身子卻止不住地哆嗦。

似乎有腳步聲在靠近。

我睜開眼睛，壯著膽子往門外探去。

月光照耀下，有一個女子的背影。

可這冷宮里，只有我一人被貶，再沒有其他任何宮女。

3

「妹妹饒命，我不是故意要霸占你的屋子，我只是新來的棄妃。」

看她還在往這邊走，我直接滑跪到門前，給她磕了三個響頭。

那鬼似乎猶豫了，愣在原地。

我瞄準旁邊的燭燈，擦出火芯將它點亮，屋內霎時通亮。

鬼是怕光的，我賭她不敢再接近。

「你是新來的？」

那披著烏發的女鬼連聲音都詭譎極了，雌雄莫辨。

我大膽望去，卻不如想象中那般鮮血淋漓。

反而，美得柔和。

藏青披帛堪堪掛在她的肩頭，隨著她偏頭的動作，落到了地面。

燭火映照著她的側臉，鼻梁高挑，五官深邃白皙。

是個極其英氣的精致女子，連口脂都涂得十分服帖。

不像是女鬼。

4

原來這破地方，不止我一人。

我尷尬地拍著雙膝間的灰塵，示意她請坐。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寧望舒。」

「芍藥。」她面無表情地望著我，狹長的睫毛顫了顫，似乎不太愿意搭理人。

「名字真好聽，你長得也很漂亮，像芍藥花。」

我努力平復緩和的心情，想和少女多套點近乎。

因為這冷宮太涼，好不容易遇見的不是鬼，是人，我可得跟她搞好關系。

「是嗎？謝謝。」她忽然莞爾一笑，眼眸也亮晶晶的。

我看呆了，忽略她的嗓音，芍藥絕對是我此生見過最美的女子。

天，那瘋子連這麼漂亮的美人都不要嗎？

5

她沒跟我講關進來的原因，不過我猜，應該同我一樣。

少女安靜了一會兒，忽然扣住了我的手腕，指尖摩挲著玉鐲的紋路，看得仔細。

「你喜歡？我送給你。」

這床榻之所以這麼干凈，原來是我占了芍藥的床。

我拉著少女讓她睡里側，我睡她旁邊，說著便伸手替她寬衣。

她卻忽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兒，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裳。「不了，旁邊還有一間，我住那里的。」

我見她紅了半邊臉，想來可能是薄面子的姑娘，也是，哪有我這麼大大咧咧上來就邀請別人同睡的。

「那明日見，你一定找我玩，一定哦。」

她走時，我還揪著她的衣袖，戀戀不舍。

6

大清早被凍醒后，我才猛地記起昨晚有了新的伙伴。

可推開房門，在凄涼的后院轉了半天也不見人影。

要不是手上的鐲子真不見了，我可能都覺得昨晚只是一場夢。

可她去哪里了，難不成還能隨意出宮門嗎？

一整天都不見她，中午送來的米飯又夾著小石子，原本不在意的，卻在日落照著我一個人的背影時，委屈洶涌而出。

原本我被強制勒令進宮當奴婢的，結果當天死了一個秀女，就讓我代替了她，結果又落得如此下場。

我想阿娘了，我想村口的小黃狗了。

「我想回家……」

我抱著雙膝，靠在院子里那棵枯死的槐花樹下，忍不住哽咽起來。

與進門的芍藥四目相對。

忽然，我破涕為笑。

「你回來啦。」

也不管她手上拿著什麼，我直接拎起裙擺沖向她，緊緊擁著她，像是抓住我未來死寂生活里唯一的救命稻草。

「嗚嗚嗚，你去哪了，怎麼才來啊。」

我抹去眼淚，聞到她懷中有淡淡的檀香。

是令人心安的香。

「我……不過是在后山采了點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