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也很簡單。
因為莫澤。
她對莫澤一見鐘情,芳心暗許,但莫澤對她貌似并無情誼。
她便拿我撒氣。
平日里平白無故欺辱我也就算了,百花仙子素來待人極好,她精心呵護得花兒又有何過錯。
洛禾驕縱蠻橫,是天帝的侄女兒,百花仙子也不會同她計較。
百花仙子大度,但我可咽不下這口氣。
我攥緊了手里的銀針。
洛禾舉起手中的劍,眼神如冰,「這次,可別再躲了哦!」
她又揮出一道劍氣。
這次,我沒躲,而是順勢射出手中銀芒。
最后,洛禾癱倒在地,我捂著肩頭吐出一口濁血。
昨日的天罰尚未痊愈,現在又遭受一擊,我兩眼發黑。
但洛禾也好不到哪去。
我那一針,深入她的周天大穴,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實際上能致人渾身酸軟痛苦不堪。
況且那銀針為我的仙力所化,如鉤子一般纏著血肉,強取不得,只能等它慢慢消弭。
洛禾這一遭,起碼有一個月下不來床。
一個月,足夠順利完成我和莫澤的婚約了。
我并不是喜歡莫澤才如此,而是我尊重天道的選擇,也尊重莫澤這個人。
我踉踉蹌蹌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扯開衣服查看傷勢。
肩頭淤了一片,腳腕也鉆心地疼。
平日里被欺負我都沒哭,今日,我感覺內心沒來由地酸澀。
那是一種對抗不了命運的無力感。
人不能既要又要,我既舍棄了自由獲得長生,便不能再苛求更多。
我趴在枕頭上,放聲大哭,哭累了便不知不覺睡著了。
渾渾噩噩中,我感覺腳腕被人輕輕握住,有一股暖流注入其中。
暖流熨帖著我的經絡,腳腕的疼痛漸漸消失,四肢百骸都放松下來。
而后是衣服被扯開,肩膀接觸到空氣,我冷得瑟縮了一下。
「冷……」
我本能地朝著散發熱源的方向靠過去。
那人攬我入懷,嘆息聲幾不可聞。
……
醒來時,窗外天光大亮。
我支起身子,發現身上輕松無比。
腳腕的疼痛不復存在,肩膀上的淤青也消失殆盡。
「暮暮——」
令薇一聲長嘯,如風一般沖進來,抱著我痛哭流涕。
「嗚嗚嗚,聽說你又被那個洛禾打了?傷哪兒了我看看!」
她作勢就要扯開我的衣服,我無奈道,「已經好了。」
看到我光滑細膩的肩頭,她松了一口氣,但又突然指著我肩膀上一個紅痕疑惑,「這是什麼?」
看著那片痕跡,我眸光微動,又不動聲色地拉起衣服,「被蟲咬了。」
令薇略顯失望地「哦」了一聲。
「是蟲子啊,我還以為被男人咬了呢。」
「不過你知道嗎?平日里欺負我們那幾個仙子,不是扭到腳就是折了手,最嚴重的還是洛禾,她莫名感染了怪病,臉上起了一大片疹子,現在還不敢以面示人呢!」
「蒼天有眼啊,總算讓惡人有惡報了!」
令薇仍嘰嘰喳喳地說著,我卻全然聽不進去。
因為我明白。
那才不是什麼蒼天有眼。
9
婚期漸近,莫澤仙府送來的聘禮如流水,可見其誠意之高。
鳳冠霞帔靜靜躺在桌上,縈繞著一層淡淡的熒光。
喜服的絲線以東海珍珠磨粉染制,由天上最厲害的繡娘仙子繡成。
做工繁雜,珍重無比。
我想到了在凡間時與容許的拜堂。
以天為聘,日月為媒。
拜完天地后,容許將我散落的青絲攬至耳后,他眼里流光溢彩,嘴角上揚,「暮暮,我好喜歡你啊。」
凡人誓言,簡陋卻真摯。
洞房那晚,容許撫著我痛皺的小臉,滿眼心疼。
「忍忍,明兒帶你去吃餛飩,吃大碗的。」
如膠似漆,很不真實。
似鏡中花、水中月,是一顆石子便能打破的美好。
我曾經試探地問容許,「萬一有一天我們分開了怎麼辦?」
彼時容許正在給我泡腳按摩,茫然地抬起頭,不明白我為何問這個問題。
「不會的,」他又低下頭,認真地擦干我的腳趾,「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后來,我們在十年里相互依偎,無兒無女。
最后,什麼也沒留下。
夢魘初醒。
我發現自己淚流滿面,心口似被千斤重石壓住。
既已睡不著,我又來到云頂,自顧自地喝酒。
愜意的風吹拂我微紅的雙頰,驅散了心中的煩悶。
「給我也來一口。」
清冷熟悉的聲音。
我抬眼望去,容衍神君亦未寢。
他緩緩開口道,「你在凡間都不曾喝酒,上次宴會喝醉……」
令人臉熱的片段又浮現,我忙不迭地打斷他。
「神君慎言。」
那一晚只是酒意驅使。
但我不敢說出這句話。
因為,我自己都不信。
容衍在我身上并肩坐下,奪過我手中的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
酒勁上頭,我問出心中所想,「為什麼是莫澤?」
為什麼三生石選擇莫澤作為我的夫婿。
而不是選擇你。
容衍沉默了許久,「你福澤深厚,莫澤也不遑多讓,你們是天道所看好的姻緣,你與他成親,以后會事事順意平安無虞。」
不知為何,我竟從這清冷倨傲的神君嘴里聽出了一絲絲醋酸味兒。
我又啜了一口,「多謝神君開解,可若是不能和心悅之人在一起,我追求這孤獨的長生又有何用,孤獨,應當是神君最能體會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