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說話?」
我恭敬地雙手合十,「神君,昨晚的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好嗎?」
屋內靜默一瞬。
容衍被我氣笑了。
「你身上每一處痕跡都是關于我的,你說說,我要怎麼當做沒發生過,嗯?」
容衍視線太過灼熱,我偏頭看向別處。
「我能理解的神君,仙人也有犯錯的時候。」
我冷靜自持,手抵著他敞開的胸膛,想從他懷里掙脫,但又被他反擒住手,死死禁錮著。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我不得不微微后仰著身子。
「……我快要喘不過氣了神君。」
容衍聞言松了力道,開始放軟語氣動之以情。
「暮暮,不要走了,我們就像在凡間那樣,兩人三餐四季,不好嗎?」
我在內心撫額苦笑。
早知這麼難纏,下凡歷劫就不找他了。
我正色道,「神君,我有婚約在身的。」
容衍愣了一下,輕笑一聲。
「你倒可不必用這種謊言搪塞我,你要真想成親,可以找我,這仙界,沒有比我更厲害的了。」
「而且,不管是靈魂還是身體,我們明明是最契合的,不是嗎?」
「所以,別走了,留下來。」
「你不是說下次還點我嗎?不用下次,現在就可以。」
一連串貌似表白的話語從素日清冷的神君嘴里說出來,像在做夢一般。
在凡間的時候,容許更是熱情似火,他經常像狐貍精一般纏著我。
「再來一次嘛……」
「暮暮不是也很喜歡嗎?」
「我新學了些東西,來試試。」
讓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
我閉上眼睛又睜開。
今日的容衍,倒更有在凡間那會兒的性子了。
容衍的話如同漩渦,我站在漩渦邊緣,恨不得立馬跳下去。
讓自己在其中沉淪。
誰不想和情投意合的人相伴呢?
但我做不到了。
我神色悲傷地望著他,然后抬起手腕。
手腕內側有一塊印記,那是被三生石所烙印的象征。
「神君說錯了,我身上的痕跡可以人為,也可以天定。」
「神君難道忘了嗎?」
「我和莫澤仙君的婚約,是天賜的良緣。」
容衍抱著我的手一僵,臉上倏地失了血色。
他望著那個印記,難以置信。
甚至上手捏住我的手腕,用力搓著,直至把印記那塊皮膚搓紅。
半晌,他失魂落魄地松了手。
我撿起地上的衣服,忍著身上的酸軟穿好,再向容衍恭敬地屈身。
「云暮告退。」
7
霞光暈染天邊,有玄鳥飛過降下神福。
此等稀有風景,我卻無法駐足欣賞。
因為,我身上疼得厲害。
五臟六腑仿佛都攪和在一起,讓我幾欲作嘔。
這是天罰。
我本是人間一只貓兒。
貓有九命,我犧牲了八條才換得一個成人的機會,卻在莫澤捉拿逃跑至人間的惡鬼時,為他擋了一劫。
后來沾了莫澤這位仙君的光,我飛升了。
初飛升不久,就恰逢月老舉行宴會,又沾了莫澤的光,月老宴請了我。
在宴會上,沉寂已久的三生石突然大放異彩,為我和莫澤降下天諭。
我看到莫澤隔著眾仙和我遙遙相望,眼里流光溢彩。
眾仙送上祝福,皆道天賜良緣。
玉帝大喜,命我們擇日完婚。
場面熱鬧非凡,但我卻開心不起來,只因莫澤并非我心悅之人。
甚至在遇到容許之前,我內心最重要的位置還空著。
三生石的光消失了,只在我和莫澤手腕上留下一枚印記,隨之消失的,還有我飛升的喜悅。
我那時才明白,神仙受限,并不如凡人自由。
其實我很不服氣,也很討厭三生石,為何它一道光,便定了我的姻緣。
我曾偷偷到三生石面前詢問,它沒有回應我。
我和莫澤萍水相逢,并無感情,但我又不能忤逆天道。
忤逆天道只會受到懲罰。
我惜命,所以我妥協。
我和莫澤坦白內心,他也表示理解。
后來我下凡歷劫,找了個合乎心意的凡人享受情愛。
在凡間,我能自由地做自己,不受天道所制,不受任何人所控制,并且這一切都是合乎情理的。
我不后悔。
至少,我擁有過一段美好的記憶,這段記憶能治愈我后面漫長的孤獨。
如若愛情不契合,那便是痛苦的。
我縮在床上,冷汗津津。
這痛苦,我如今體會到了。
原來,天罰是這樣痛,痛得我肝腸寸斷,渾身膽戰。
我承認自己的缺點:容易搖擺且性子懦弱,不夠勇敢,也不敢直面自己的內心。
但只憑我不喜歡,就足以改變這一切了嗎?
愛情誠可貴,自由價更高。
若為生命故,兩者皆可拋。
這是我的處境,也是我的選擇。
因為天諭,不可忤逆,也不可解脫。
8
這天,我正給百花仙子的花兒澆仙露。
忽然,一道明目張膽的凌厲劍氣從我背后襲來。
我側身躲過,但百花仙子的花兒遭了殃。
那些嬌艷的花兒被齊頭斬落,一片狼藉。
我忍住怒氣回頭,洛禾仙子正笑得開懷。
她裝模作樣地驚呼,「哎呀!怎麼割到這些可憐的花兒了?」
然后又懊惱地看著我,「都怪你,要是你不躲,它們就不會受傷了呀?」
「這下要怎麼和百花仙子交代呢?」
百花仙子下凡,需得好幾日才回來,完全足夠我重新養活它們。
但洛禾,顯然就是來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