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我。」
路淵的笑意瞬間僵住,他漆黑的瞳眸盯著我,沒有憤怒,只有迷茫和困惑:
「怎麼啦?」
我抿著唇不說話,路淵臉上的紅暈一絲一絲褪去,他捏緊拳頭,嗓音發顫:
「蘇舒,你不愿嫁給我?」
4
我直視他的眼睛:
「對,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戴表姐用過的首飾,不愿意穿她看不上才賞給我的衣裳,也不愿意一個男人滿心滿眼只有她,卻要做我的夫君。
我不是表姐的替身,不是你們兩個證明自己感情的工具,我有我的自尊。
這樁婚事雖然我沒資格反抗,可往后日子怎麼過,起碼我能選自己想要的方式。
路淵愣住了。
好一會,就在我以為他要發怒時,他忽然苦笑一聲,嘆了口氣:
「罷了,是我唐突了。」
「早些睡吧。」
路淵從箱籠里抱了被褥出來,往地上一鋪,背對著我躺下。
一夜無話,第二日,酒意散去,路淵又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冷面將軍。他板著臉收拾好被褥,換了衣裳,沒再跟我說一句話。
我們兩人去給父母敬茶時,路淵還沉著臉,下頜線崩得緊緊的。
路侯爺見了,氣得把茶盞重重擱在桌上:
「看看,看看,又是這副棺材臉!」
「這媳婦是你哭天喊地要娶的,娶來了一個笑臉都沒有!你就不怕把人嚇跑了?我上輩子真是欠你的!」
路侯爺吹胡子瞪眼,我嚇一跳,他忙又換上個笑臉,安慰我:
「蘇舒啊,你別怕,這兔崽子就是這副樣子,萬年的冰山臉,其實他心里可中意你——」
「爹你茶喝完沒?我要去上朝了!」
路淵打斷路侯爺的話題,路侯爺更惱:
「圣上不是許了你三日婚假?你上什麼朝?」
「軍俸的事還沒解決呢,我哪有那功夫歇?」路淵淡淡地看我一眼,「我讓人帶你在家里到處逛逛,若是在家無聊,去外面逛街也行,銀子我叫流星給你送過來。」
5
流星是路淵的小廝,體格健壯,肌膚黝黑,他性子跟路淵不同,嘰嘰喳喳,格外多話。
我帶著丫鬟回到屋里,流星肩上扛了個大木箱,大步流星地朝我走過來:
「少夫人——俺們將軍叫俺給你送銀子來了!」
箱子落在地上,發出重重的一聲悶響,流星抹把汗,笑著打開木箱:
「我們家將軍這幾年得的賞賜都在這了,你看這方玉硯,老侯爺討了很久,我家將軍還不肯給呢,說都留給少夫人!」
「這是私庫的鑰匙,這些銀票我家將軍可攢了好些年。」
丫鬟琉璃驚呼一聲,撲到箱子面前,舉著那堆銀票,兩眼放光:
「小姐,哇,我們發財了,路將軍可真大方,這麼多銀錢!」
我只能苦笑。
路淵對表姐一往情深,這些東西都是為她準備的吧,若是我真用了,他只怕要怪罪于我。
我意興闌珊,叫流星把那堆東西都收回去。
流星不解地撓了撓頭:
「奇怪,少夫人你不喜歡嗎?」
我點點頭:
「夫君送的,我自是喜歡的。只是他在外行走,要用銀子的地方多,都放我這里不方便。」
我們兩人雖有名無實,但在外人面前,該給他的顏面我自然會給。琉璃倒是很有興趣,抱著那堆箱子里的東西翻來覆去地看。
我聽見兩人小聲議論,不知問題出在哪里。
琉璃一面清點,一面搖頭:
「你看看這里面,不是硯臺就是玉如意佛像什麼的,一件首飾都沒有呀,要我說,換成首飾我家姑娘才肯收呢!」
「原來如此——」
流星恍然大悟。
6
路淵這幾天一直很忙,等他下朝回府,我已經早早歇下了,路淵進房以后,也不說話,依舊抱著被子往地上一躺。
就這樣相安無事幾日,回門宴之后,路淵說皇后想見我:
「不用緊張,不過是聊些家常,再賞賜你些東西罷了。」
「嗯。」
寂靜的夜晚,屋內的空氣中仿佛都流淌著幾分尷尬。
路淵躺在地上,朝左翻個身,又朝右邊翻:
「那個——流星說你不肯收那箱東西?」
「嗯,我手頭的銀子夠花了。」
「你嫁給我,總不能還花自己嫁妝吧?蘇舒,即便你不喜歡我,我們如今是夫妻,你也不應該這樣見外。」
路淵的嗓音冷冷的,憋著一股壓抑的怒意。
我想了想,感覺自己確實有點沒道理。路淵沒我想得那麼壞,他雖然心悅表姐,可我嫁過來之后,他家里人都對我很好,路淵也沒有強迫我什麼。
即便做不成愛侶,我們還是可以先試著當朋友。
「對不起,是我思慮不周。」
見我道歉爽快,路淵馬上開心起來:γƵ
「那你把銀子都收下,明天去逛街買些好看的衣裳首飾。」γz
「好。」
我說完,氣氛又是一陣沉默,我想了想,努力扯個話題:
「路淵,你雖是個武將,身邊的小廝名字倒很文雅。流星就很好聽,是你自己取的嗎?」
路淵激動得坐起來:
「你也喜歡這名字嗎?」
「流星是我在燕北戰場上撿的,我撿到他的時候,他才九歲,那時他身體瘦小,面黑頭大,長得和我兵器庫中的流星錘一模一樣。」
流星錘?
「噗——哈哈哈哈——」
想到流星的面容,我捶著床,笑得樂不可支。
「蘇舒,你真好看。
」
路淵坐在地上傻傻地看著我,月光如玉一般跳躍在他高挺的鼻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