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村子里繞了一圈,江浩言熟門熟路地遞煙,套話,無一例外地,大家提起李遠,十句里沒有一句好話。
「李遠為什麼要騙人呢,他說那些巧克力、泡面,意思是另外有人給李柱錢了?包括最后那個站在樹下的人影,他是要引我們往這個方向查?」
江浩言摸著下巴沉思。
「元芳,你怎麼看?」
「看什麼看,我們是來抓鬼的,又不是來破案的。」
我瞪了江浩言一眼。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長能耐了啊!」
「冤枉啊,你啥時候見過我抽煙?我來之前特意去店里買的,想著到時候村里要找人問話了解情況。」
江浩言委屈巴巴地看了我一眼,劉海被風吹得微微翹起,像條乖順的大狗。
咦,這小子雖然家境好,還挺懂人情世故的,沒有富二代那種高高在上的派頭,做徒弟+1 分。
李家村不大,我和江浩言沒花多久,就把基本情況都了解了個遍。
我和他回到李遠家附近,站在老房子對面一棵大樹下。李遠當初就是在這棵樹下,看見了另外一個人影。
樹是棵普通的槐樹,農村里隨處可見。
不過這樹有些年份了,圓形的枝蓋幾乎有半間屋子那麼大。樹干粗壯,我伸手摸上凹凹凸凸的樹皮,卻震驚地發現了一件絕不屬于這里的東西。
9
我用指甲摳了摳,從樹干的縫隙里刮出一小片黃色的紙張。
這是祭祀用的黃紙,在古代,人們認黃紙為黃金,祭拜用黃紙就是代替黃金之意。
可那只是民間的說法,在道學里,黃色象征五行中的土,以黃紙做媒介,才能直通地府,死者才能收到陽間的祭祀。
我把那一小片黃紙捏在手中,對著太陽光線照。
強烈的日光將黃紙照成了半透明,透過光線,能看見其中均勻地分布著一顆一顆白色的雜質。
「這是大米,用米碾碎成粉粒,混在黃紙中,祭祀的時候能給陰魂吃口飽飯。」
「講究人啊,能生產這種黃紙的,滿重慶找不出第二家。」
現在大部分黃紙都是普通的竹漿紙,能知道往里頭加大米的,只有朱家白事鋪。
朱家鋪子開在大溪溝,看鋪子的叫朱能,在我很小的時候,師父帶我來他店里玩過一趟。
十幾年過去,朱能看著仿佛沒有太大變化,白白胖胖的,眼角的皺紋松弛地耷拉下來,正閉著眼睛趴在柜臺上睡覺。
我把雷擊木令牌拍在桌子上。
「老板,問你個事兒。」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嘴角還掛著口水。
「要啥自己拿,掃碼支付。」
「再不睜開眼睛我拿雷劈你了。」
「哪里來的小丫頭片子,敢跑你朱大爺這——」
朱能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令牌發呆,他死死盯著令牌,又抬頭看了看我,片刻后,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呀,喬——喬墨雨!」
「你當門主了啊,你師父死了?恭喜你啊。」
我沉默了。
「多年不見,朱伯伯還是這麼會聊天。」
朱能撓了撓頭。
「哪里哪里,我也就是那個,情商高,書看得多,哈哈哈——」
我把黃紙遞給他看,問他最近有哪些客人從他這買過東西。
因為黃紙里頭摻雜了白米,造價比普通的高很多,基本不會有普通百姓來買。光顧朱家鋪子的,要麼就是只買貴的不買對的狗大戶,要麼就是道門中人。
朱能打開旁邊的電腦,查了一通,拍手道:「巧了,這個月生意不好,沒有普通的散客光顧。最近的一筆大單,就是給鬼市供的黃表紙。」
江浩言瞪大眼睛。
「鬼市是什麼?」
10
重慶中興路的熊貓公館,有一個著名的鬼市。凌晨開市,天亮收攤,一周一次,賣些小文玩擺件雜貨。
相傳是明末清初,社會動蕩,有些富人怕丟臉,就半夜出來變賣家產。也有說最早是盜墓賊交易賊贓的地方。
賣貨人會點上一盞小小的油燈,把燈芯捻得很細,在黑暗中散發出微弱的光芒,遠遠望去,在漆黑的夜里猶如「鬼火」一般,所以很多人把這樣的地方稱之為「鬼市」。
可這不過是以訛傳訛,給真正的鬼市打掩護。
因為真實的鬼市,賣的都是鬼物,擺攤的可能是人,也可能是鬼,而且每個月交易地點都不一樣。沒有熟人引路,根本找不著門路進去。
鬼市一旬一開,開市之時先派人在整條路上通撒黃紙,其后每隔一個時辰,都會再撒一遍黃紙。李遠看見的那個人身上沾染的黃紙,就是這麼來的。
朱能給我熱情地介紹鬼市的地址。
「你先打車到這里的 8 樓,然后爬樓梯上去,就是象尾街的 1 樓了,再右手邊拐條巷子就到。」
說的都是普通話,連起來卻讓人聽不懂,果然,江浩言一臉迷茫。
「你說錯了吧,車還能直接開到 8 樓?8 樓上去為什麼又是一樓?」
朱能一擺手。
「這里是重慶啊小伙子,哎跟你也說不清楚,算了算了,我帶你們去吧。」
鬼市子時才開,朱能熱情地帶著我們去吃晚飯,看著滿滿一桌子紅彤彤的菜,我伸手阻止了江浩言。
「你忘記上回在四川古墓里的事了?保護我方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