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結果出來,醫生面色凝重:「情況不樂觀,有可能是胃癌,你們最好是盡早去市里醫院檢查一下。」
暴雨狠狠擊打著窗戶,賈姨摸出諾基亞,里面空空如也。
她喃喃道:「這麼大的雨,她昨晚肯定沒回家。」
「我得去找找她。」
說著她就要起來。
我一把按住她:「賈姨你別動,我去幫你找,我一定幫你找回來。」
我走到門口,賈姨叫住我:「別告訴她我可能是癌癥的事。」
天像是被捅了窟窿。
暴雨沖刷著街邊的臟水,朝著下水道口滾滾而去。
我去了那家臺球廳。
或許是天氣不好,店里沒有客人。
洗手間的燈開著,磨砂玻璃上映出一對糾纏的人影。
我叫了一聲:「嘉怡……」
那對人影一怔,很快分開。
洗手間的門打開,頭發凌亂,眼角通紅,嘴巴微腫的嘉怡出來了。
我伸手拉她:「嘉怡,你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她甩開我,很不耐煩,「回去做什麼,被我媽打嗎?」
「我不想讀書了,我就想跟梁平在一起,她這麼想養個大學生女兒,讓她再生一個!」
那一刻,我火氣噌地就上來了。
我忘記了賈姨的叮囑,用力吼道:「你媽可能得了胃癌,她會死的,她生不出第二個孩子了。」
嘉怡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
過了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傘都沒打,埋頭就沖進雨里。
連梁平喊「我送你」,都沒聽見。
我走出店門兩步,又折回來看向梁平。
「你真的喜歡嘉怡嗎?」
梁平抿著唇不說話。
「如果你真的喜歡她,離她遠點。她本來是全校前十,你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樣子?」
「你會毀了她人生的。」
「如果你不喜歡她,那我求求你,放過她,放她一條生路。
」
隆隆的暴雨里,梁平拳頭緊緊捏著,神色陰郁地看我。
他會打我嗎?
我當時有點害怕,可又回想起從小到大,都是嘉怡擋在我面前,保護我。
這一次,換我!
換我來為你斬斷情絲,切斷過往。
我一字一句,竭盡全力:「梁平,是個男人就離她遠點,不然我會想盡一切辦法,也不讓你好過!」
21
嘉怡說服賈姨去市醫院復診。
臨行之前,我陪她去見梁平。
還是那個臺球廳。
連日的暴雨已經停止,夏日的烈日高懸天際。
大大的黑色風扇,吹鼓梁平的衣衫。
他摟住一旁的殺馬特女孩,吧唧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不耐煩地說:「周嘉怡,別纏著我了。」
「我們分手吧,我膩了。」
嘉怡眼淚滂沱而下,沖他吼:「明明你前幾天還說要帶我走,為什麼這麼快就變心!」
她一拳拳揍在梁平的胸口。
梁平語氣淡漠:「早知道你是個潑婦,我當初真不該認識你。」
那一刻,嘉怡眼里的光熄滅了。
我拽著她往外走。
走出那個暗沉的鋪面時,我回頭。
看到少年的頭傲氣地抬著,眼角,卻有一抹晶瑩的淚光。
我無聲地張開嘴:「謝謝!」
謝謝你,快刀斬亂麻。
賈姨的確是胃癌。
萬幸發現得早,手術切除部分組織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等她出院,學校也開學了。
那天嘉怡拿著課本,到五樓來問我題。
她脆弱地笑著:「真是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我來問你了。」
我寬慰她:「這就叫三人行,必有我師。」
「嘉怡,你從小就比我聰明。只要你努力,很快就能追上我。」
「我在重點班等你。」
學校有規定。
如果普通班的學生,期末能考入年級前五十,就能將重點班的吊車尾替換下來。
如此也是讓重點班的同學保持不松懈。
從那天開始,嘉怡沒日沒夜地學。
她像是突然失憶了,忘記這世上還有梁平這號人。
那學期期末考,她考到年級六十五。
「還差了一點點呢,沒關系,下次我就可以了。」
而我,是年級四十九。
我已經,不那麼在意是不是能跟沈冬野成為同桌了。
因為哪怕不坐在一起。
課間時,午休時,晚自習時。
我,他還有張超,也有很多的交流。
我甚至能反駁他說的話,我能朝他瞪眼,我可以回罵他:你才是笨蛋。
還是會有無數次的心動時刻。
睡前想想他的臉,就會心跳加速。
那時我就會告訴自己:黎琳琳,你必須足夠努力,你不能有任何松懈。
你才能,永遠站在他身邊。
你得一點點地變得優秀,你才能與他并肩而行。
元旦晚會,校運會,類似這種節目,同學們都會將我推出去。
畢竟我已經有表演經驗了。
我也能大大方方地上臺。
畢竟,校慶清唱我都經歷過,還有什麼好怕的。
高二期末考,嘉怡考到了年級四十五。
我們站在宣傳欄看紅榜,抱在一起哇哇大哭。
沈冬野撓撓頭:「黎琳琳,你進步十個名次,至于激動成這樣?」
他不理解。
這意味著,我當初那一劍沒有斬錯。
意味著,嘉怡已經獲得了新生。
22
高三開學得早,嘉怡被調來一班。
我們順利會師了。
三人行變成了四人行。
我們一起做題,一起討論,一起對答案,一起吃飯,一起發呆……
如今回憶起高三。
好像只剩下永遠也做不完的試卷。
還有黑板上,那一天天減少的倒計時。
高三下學期模擬考,我的成績一直穩在年級二十到三十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