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勾著公子胥的指頭，嬌聲嬌氣，「我冷了。」

公子胥身上咄咄逼人的氣勢才勉為其難地收起來。

隔天，被我收買的奴仆就給焦急得如熱鍋上螞蟻的麗姝獻上一策。

「將軍對您百般寵愛，昨日還惹了公子不快。」

「只要您用肚子里的孩子一要挾，讓將軍為其頂罪。」

「這樣一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聞言，表妹神色掙扎了片刻，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她對將軍一點感情也沒有，就想著奴仆說的，用他的性命換她少受些皮肉之苦。

她是極為愿意的。

我在房間里對著銅鏡梳頭，許是生了病的原因，臉色有些蒼白，惹人憐愛。

身后傳來輕微的聲響，我頭也不轉也知道來人。

「淳兒身懷六甲，臨盆將盡……」

我內心冷笑，面上卻厲聲打斷他，把桌面上的珠寶全部推下了高臺。

無數顆珍珠高低不平在地面上滾動，「那我的孩子呢，他不無辜嗎？」

「公子胥，我對你很失望。」

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眼里都是受傷。

我抵觸他的接觸，如同小獸一般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他閉了閉倦澀的雙眼，自知心中有愧，「其實，還有一個令她生不如死的方法。」

「殺了她的夫君。」

他平靜起伏的心緒，說出的話讓我毛骨悚然，「既可以消氣，又可以為孩子報仇，你覺得如何。」

他的神色變得冷冽，方才柔和的目光也瞬間如冰。

他是愿意給我鬧騰的時間，證明他的寵愛。

可是鬧騰太過沒有聽從他的意愿，他還是那個冷血無情的公子胥。

他這一次不是詢問我，而是肯定。

我心中滿意極了，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

我眸中泛起一抹哀色，嗓音有些喑啞，一看就是心如死灰。

「公子都想好了，還問我做什麼？」

男人的臉色依然如冰雪般冷酷無情。

仿佛前幾日的和煦都是稀薄的假象。

他神色稍霽，「這才乖，不要恃寵而驕。」

我又不是他的玩物。怎麼會乖乖聽話呢？

各懷心思相對坐了一會兒，就傳來將軍被斬首的消息。

他滿意勾起一抹笑容，「如今也幫你出了氣了，你好好休息吧。」

等他走遠我就立馬

收拾包袱，在月色三分時順著我規劃的路線乘船而逃。

14

在我露宿風餐的第三日，我看到了一張告示。

上面捉拿的人像正是我。

眾多人圍在一起，眾說紛紜。

「你們不知道吧？這公子胥一生運籌帷幄，卻栽在了一個女人的手里。」

一聽有八卦，他們眾星拱月來到一家小酒館。

催促著那消息靈通的說書先生娓娓道來。

「那女子不滿公子胥寵愛他人，在公子胥和她日日歡好時在屋內燃起無色無味的香毒。」

「哈哈哈。」周圍的人紛紛大笑起來，起哄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我很想讓公子胥來聽聽這些話，想必他的臉色定會很精彩。

不錯，公子胥這麼著急想要找到我，是需要我手中的解藥。

本來我想一刀解決了他的表妹再逃的。

可惜她身懷六甲，我也不愿再節外生枝，就放過他的。

說起來我這三腳貓功夫還是當年那個小將軍教的。

到底還是我心太軟。

我丟下碎銀壓緊檐帽，轉身瀟灑離開。

我決定先到海上避避鋒芒。

天不遂人愿。

我在路上遇到了一群海賊，他們正在挑挑揀揀著什麼。

我的心猛地一跳，看樣子是在搶奪美人。

思及告示上的人像和眼前迫近的場面，我狠下心來。

掏出袖珍小刀，冰涼的觸感如小蛇攀爬，毫不猶豫往自己臉上狠狠劃了幾刀。

斷了線的血色玉珠沿著臉頰滴落，在地上開出一朵朵妖嬈的血紅花朵。

正當我要轉個方向逃走時，出現一個侍從攔住了我的去路。

「麗姝，我們公子有請。」

15

眼前的男人不動聲色地抿著茶。

他穿了件淡青色暗紋的長袍，背脊挺直瘦削，側臉俊秀，但有幾分蒼白。

「麗姝好膽色。」

他的聲音清潤干凈，讓人很舒服。

我也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正是我通信的商人公子恒。

「原本我還對麗姝的能力有幾分懷疑，剛才見麗殊如此果斷，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我訕訕笑開，有些汗顏。

「公子見笑了，倒讓您看見如此狼狽的我。」

他也不在意我的反應，放下茶盞之

后，倒了一杯給我。

「此后麗姝就與我一同試試你的法子吧。」

這位公子不愧是經商之人，對于我的事跡絕不多問。

也不在乎。

他的魄力遠遠超過每一個人。

他帶我登船的那一天，我遠遠回望著過去的國土。

天空下起了細雨，他修長分明的手撐著傘走到我的身邊。

「麗姝心中自有一番天地，這小小國土困不住你。」

聞言我無聲笑道：「承蒙公子不棄。」

此后三年，我跟著公子恒走南闖北，兼并了小作坊，完善了產業鏈。

我也得知他自幼體弱，醫者審判他活不過第三年。

在此期間，我也聽聞公子胥的死訊。

聽說他后來知道我在這里，可惜山高路遠，他無法抵達我這里。

我不知道他死前懷著什麼樣的心思，是不是惋惜自己一代梟雄卻陰溝里翻船。

栽在他最看不起的小女子身上。

最后一年，公子恒娶了我。

但這并不是因為他愛我，只是因為他未完成的心愿。

臨死前他握著我的手，那雙清冷的眼眸此刻散發著光彩，「請麗姝務必代我完成。」

他娶我，是要給我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來接受他手上的權力。

我認真地應下，他才閉上眼睛。

一慟哭，俱縞素。

他死后，落起了初冬第一場雪。

我站在船頭上，看著寬廣洶涌的海面，內心也變得豪氣。

我雖命如紙薄，但生于天地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

從今天開始，相信天下也會有屬于我的傳奇。

我會讓他們在山底下仰望我。

-完-

歲穗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