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起了一圈的水泡,灌滿黃膿還沒破。
爸爸眼睛一下就紅了,布滿血絲。
怒吼:「誰干的?」
我用力把衣袖扯下來,蓋住這些羞恥又疼痛的傷口,笑著喊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我沒事,我一點都不痛的……」
爸爸,我可以忍忍的。
我不想害你失去老婆,我不想剝奪你的開心。
只是……
我放低音調,輕輕問:「爸爸,這次你能在家多住幾天嗎?」
爸爸,你應該聽不見我的祈求。
所以,這不算是我任性吧。
我話音剛落,鄭寡婦急吼吼的音調響起:「老劉回來了?」
她一眼看到我還未來得及完全扯下來的袖子,臉色一變,笑容也凝住了。
「惠惠不聽話,我是她半個媽,有資格教育她吧!」
她有恃無恐:「你要是覺得我不該管,那咱們這日子也別過了。」
「劉聾子你可要想清楚,她是你撿回來的野種,我才是你正經老婆。你要是跟我掰了,以后想再找個老婆是不可能的事!」
5
爸爸整張臉漲紅,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分明,顯然是氣極了。
我把袖子全扯好,忍著眼淚:「爸爸,你別生氣,我沒事的,我一點也不痛。」
鄭寡婦不以為意:「你看,她自己都說沒事!小孩子換層皮快得很。」
爸爸再也忍不了,沖到柴房舉起一把鋤頭沖了出來。
「我女兒我都舍不得打,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
「我鏟死你這個惡婆娘!」
說著,手里的鋤頭朝著張寡婦狠狠挖下去。
鄭寡婦這才知道害怕。
一邊干號「打女人了打女人了」,一邊拉著她兒子往外跑。
爸爸大步跟上,眼看著鋤頭就要落在鄭寡婦頭頂,我一把緊緊抱住爸爸的腰。
「爸爸,不要,不要!」我淚如雨下,「殺人要償命的。」
「我不怕,先弄死這個惡婆娘再說!」
「可我怕!」我箍得更緊,「爸爸,你別拋下我,我不想當孤兒!」
像是有一根大針扎在爸爸身上,他渾身的氣「嗖」地一下泄了,手慢慢垂下來,鋤頭砸在石塊上,發出「嘭」的一聲響。
他轉身,紅著眼拍我的頭,哽咽開口。
「你個蠢貨,她這樣欺負你,你不會跟我說!你嘴巴長著是擺來看的嗎?」
動靜鬧得很大。
左鄰右舍都被驚動了。
張嬸先攔住了哭哭啼啼的鄭寡婦,又來勸爸爸。
「劉哥你是男人,什麼事情值得拿鋤頭,這樣可不好!」
鄭寡婦還在一旁假惺惺。
「我辛辛苦苦照顧家里,替他看女兒,他一回來就要我的命……」
眼看著大家都在指責爸爸,我將袖子擼了起來。
「是她用火鉗燙我,用針扎我,爸爸氣不過,才用鋤頭嚇她的。」
那一刻,滿場鴉雀無聲。
鄭寡婦降低音調:「孩子不聽話,我這個當后媽的,也得幫著管教一二……」
張嬸子上前,看了看我胳膊,又順著衣領看我胸口,眼底瞬間就紅了。
她一句話也沒說,轉身沖到還在賣慘的鄭寡婦面前,抬手就給她來了一巴掌。
「啪!」
「你個沒良心黑心肝的惡婆娘!」
「惠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敢這樣對她!」張嬸子一把薅住鄭寡婦頭發,「老娘今天抽爛你的臉。」
6
兩個女人扭打成一團,張嬸是田里地里一把好手,鄭寡婦根本不是她對手。
「算了,別打了嘛!」
大娘嬸子們扯住鄭寡婦兒子,干巴巴地勸著,但沒一個上前拉架。
眼見鄭寡婦臉已經花了,支書才慢悠悠開口:「都愣著干嗎,拉開她們呀!」
「莫搞出人命!」
鄭寡婦臉被抓出好多血道子,頭發薅下來一大把。
她哭哭啼啼:「你們明山村沒一個好東西,個個都欺負我。」
支書冷冷看她:「那你趕緊滾出去,我們這些壞東西不歡迎你!」
鄭寡婦哀哀戚戚看向爸爸:「漢民,一日夫妻百日恩……」
可惜跟爸爸說話必須用吼的,那種我見猶憐的感覺蕩然無存。
爸爸捏緊鋤頭:「滾!」
生生哥從廚房里拿出一把發紅的火鉗遞給我:「你也燙回來!」
鄭寡婦捂住自己的臉尖叫:「你們合起伙來欺負人!」
支書臉色憤怒:「惠惠雖然是撿來的,但現在也是明山村的寶,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要不你讓惠惠燙一下出氣。要不就送你去派出所!」
生生哥托著我的手腕,火鉗印在鄭寡婦胳膊上,吱吱作響。
我嚇得都快握不住。
生生哥道:「惠惠,你要抓牢。不然以后誰都能欺負你。」
鄭寡婦痛得臉色煞白,當即就收拾東西帶著兒子跑路了。
萬幸的是,鄉下人看重酒席,不看重紅本本。
所以爸爸和鄭寡婦還沒扯結婚證。
如此一來,分開倒是方便得多。
晚上張嬸來給我上藥,一邊抹一邊流眼淚:「是我介紹錯了人,讓你受這樣的苦!」
「你被燙得這麼狠,咋不跟我說!」
上好藥后,張嬸在院子里跟爸爸說話:「不然我去娘家給你找個知根知底的……」
爸爸擺擺手:「算了,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跟惠惠就這樣過,蠻好的。」
他不善言辭,絲毫沒有考慮到這句話把張嬸也罵進去了。
好在張嬸也不介意,嘆口氣:「那也行,以后我幫著照顧點惠惠吧!」
她說到做到。
我人生的第一包衛生巾,第一件內衣,都是她給我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