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倒也不大。
爸媽很替我發愁:這麼多貸款,還要還三十年,你們這日子怎麼過?
然而就在我們拿到房產證的半年后,上海的房價暴漲,短短一年不到,我們的房子總價翻了一番。
如果當時沒有上車,恐怕就得再等上五六年。
爸爸又開始在老家吹噓:「我女兒那個房子,要一千萬呢。」
「我們當時就支持他們買房的。」
媽媽有了智能機,會玩微信。
經常給我發大段大段的語音。
說自己工作之余還要伺候哥哥嫂子,說嫂子毛病多之類的。
我基本都不聽。
在我看來,嫂子這媳婦沒啥大問題。
是我媽成天地被迫害妄想癥。
我淡漠回:「那你出去租房子,你們不是有工資嗎?」
她又支支吾吾,說要是不住在一起,嫂子會天天叫外賣給她寶貝金孫孫吃。
這個家,需要她。
其實,不是哥嫂離不開她,是她離不開兒子孫子。
逢年過節,我給她轉錢。
她不收。
說她現在還能賺錢,等以后他們賺不到錢了,再找我養老。
如果。
是我念大學時,念研究生時,他們這麼說該多好?
她會給我做紅薯粉、臘魚臘肉,彈棉花被。
每次回家過年,都往我后備廂里塞很多的東西。
就是其他人說的,家鄉的味道,父母的愛。
她還會偷偷叮囑:這些是特意給你準備的,你哥和妹妹都沒有。
我厭惡這樣,每次她這麼說,我都不會收下。
潘梁有時候會讓我給爸媽買點東西。
我懶得買。
我都是直接給錢。
給錢,是一場交易。
買東西,是情感互動。
我不想再對他們付出一點點的感情。
我生孩子時,婆婆摔了腿來不了。
她急得直哭,不斷懺悔說自己不該爬梯子。
又給我轉兩萬塊,讓我去找個好點的月嫂。
那時嫂子懷了二胎。
婆婆摔了的事媽媽也知道,媽媽先說自己暈車,又說腿痛爬不了樓,再說來上海不習慣。
我都不想看她表演,直接打斷她:「不會讓你來伺候我坐月子的。」
她訥訥道:「我也很想去的,真的,真的。」
得知我生了個女兒,媽媽第一反應是:你婆婆該不會有意見吧!
實際上,婆婆很開心。
「女孩好,女孩更貼心,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女兒?這下可如愿以償了。」
后來妹妹請假過來,陪了我四個星期。
臨走時,她說:「姐,我回去把手里的工作交接一下,就來上海,可以嗎?」
「當然可以!到時候我陪著你一起找工作。只要你想改變,任何時候都為時不晚。」
這一次,她真的做到了。
干脆利索地辭職,先是在一家咖啡廳當店員,一年多后成了店長。
績效高的時候,一個月也一萬多兩萬。
我鼓勵她利用業余時間考咖啡師證,她已經拿到了中級證書。
那次她發了年終獎,請我吃大餐。
西餐廳幽暗的光線里,她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眼里閃著星星。
「姐,你說我以后也能在上海安家嗎?」
「當然可以。」
「姐,我要是再結婚,也想生個像久久一樣可愛的女兒呢。」
「嗯,到時候我們一起好好愛她。」
后記
久久三歲多,能上幼兒園了。
媽媽給我電話:「我跟你爸來給你帶孩子吧,總麻煩你婆婆不好吧?」
最難的時候讓我婆婆頂著,現在上幼兒園輕松了,知道要來搭把手?
早干嗎去了?
哦!
現在他們年紀大,做不了環衛工,賺不到錢補貼哥哥,怕是哥嫂態度沒之前好,就想來我這里養老了嗎?
又或者,還是想給寶貝兒子減輕點負擔。
我拒絕了她。
「你想要我伺候你,給你端屎端尿?這我可做不到。」
她情緒很低落:「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上次做子宮摘除手術,別人家的女兒都陪在床邊呢。」
「你妹妹還回來了一趟,你都沒出現。」
「手術費不都是我出的嗎?」
我一邊敲著鍵盤,一邊淡淡回:「又要我掏錢,還要我出力。那你們以前就該對我好點呀。」
媽媽被噎住老半天。
「那,那鄉下都是這樣的,媽媽以前也是不得已。」
她聲音哽咽:「媽也知道錯了,現在媽媽知道還是養閨女好。」
「現在知道,有點遲了。你們也別太害怕,該我分內出的錢,我不會少一分。」
「我這邊還有工作,掛了。」
電話掛斷,后臺彈出粉絲留言:「姐姐,我覺得爸媽一點都不愛我,這世上沒人愛我。」
「你可以自己愛自己!」
「愛自己,然后好好努力。」
縱使再深的泥濘,只要愛自己,信念堅定,總有一天,你能爬出來,擁抱陽光。
- 完 -
夜的第七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