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樣的談話,真讓人窒息。
哥哥和那個女友,到底還是吹了。
那姑娘嫌棄我家沒房子,而且我念書又要花錢。
那個寒假,哥哥很頹靡,媽媽對我也沒個好臉。
哥哥那時已經二十四,在鄉下是大齡小伙,媽媽急得不行,把這一切的錯都歸咎到我身上。
大年初十,我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提前返校。
在學校,我才感覺自己是自由的。
大一暑假我沒回家,在煙草公司找了兼職。
每周三次沿著固定路線去拜訪二十幾戶煙草賣家,詢問他們煙草公司新產品的銷售情況和市場反應,然后再把表匯總交給經理。
單程大概是十公里。
我沒有自行車,每次都是步行走一圈,再坐公交回去。
一個月有 1500。
另外又接了兩份家教。
每天都在日頭下奔跑,連防曬霜都不舍得買。
有一次趕時間,沒等到公交,于是狠心打車。
結果走到一半堵車,我眼睜睜看著那個計價表一塊一塊往上跳,坐立難安。
最后提前下車,一路狂奔趕到辦公室。
門關了。
15
我忐忑不安打電話給經理,他輕描淡寫的:「下次一起交就是,沒關系的。」
掛斷電話,我才發現自己衣服全濕透,隱約能看見里面衣服的輪廓。
我坐在臺階上喘著粗氣,頭發亂糟糟的。
腳步不遠處,有一個破碗。
一個大叔路過,看了我一眼,從口袋里抽出二十塊錢,扔到碗里。
那是我一天多的生活費。
我盯著那二十看了很久,叫住大叔:「叔叔,我不是叫花子,我在做兼職。」
大叔滿臉錯愕,臉漲紅了,連聲道歉。
最后,他堅持請我喝了一杯奶茶。
八塊錢一杯,加了半杯珍珠。
現在大家覺得奶茶是科技與狠活,可對當時的我而言,是無上的美味。
這次的相遇,給了我一個機會。
張叔是開某寶店的,問我需不需要做兼職。
他有渠道,可以從廠商拿到低價的正品嬰童貨源,然后掛在網上零售又或者是大批量地賣給下游的實體店終端。
我要做的,就是理貨出貨,然后處理售后。
那會某寶還不包郵,快遞時效也遠遠不如現在。
遇到有客戶貨要得多,張叔會自己叫卡車送去目的地。
一趟就能賺上萬。
也是從那時,我更加深刻直觀地感受到世界的參差。
原來有人會花幾百塊買個奶瓶,幾千塊買一個搖籃。
那些孩子,他們生來就在羅馬。
而我,卻連羅馬的磚都摸不到。
張叔總說未來是屬于我們這些大學生的。
可韭菜一茬接一茬,學長學姐們都說著現在工作越來越難找。
未來,真的會屬于我們這樣的平民嗎?
張叔那里的活不難,或許是因為幫伯母看過店做過賬,我很快就上手。
他賺得多,對我也很大方。
我省吃儉用,手上有了一筆存款——五千塊。
我抽空回了一趟家,想把欠伯伯和姑姑的錢還掉一點。
大伯和姑姑們說不著急。
結果這事被爸媽知道了。
媽媽火冒三丈,訓斥我:「有錢你不給我們,不給你哥存彩禮,去給他們干嗎?」
「可是我欠了他們錢。」
「他們都有錢,還缺你這幾千塊嗎?你一點都不為自己家著想,你就是只白眼狼!」
他們罵了我足足三天,媽媽又哭又鬧,逼著我把那筆錢取出來。
只給我留了一百塊生活費。
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明白一個道理:當你有錢的時候,最要防著的不是敵人,而或許是你的親人。
到了大三,張叔的生意開始下滑。
越來越多的廠商注冊旗艦店,像他這樣的二道販子失去了優勢。
他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某寶這塊蛋糕,盯上的人越來越多。
最開始進場的人吃肉,后來的喝湯,最后跳進來的,就要喝西北風。
他開始謀其他的賺錢渠道,因為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
他鼓勵我繼續讀研:學歷越高,市場競爭力就越強。
知識的力量永不枯竭。
我那時念的專業并不緊俏,我自己也有繼續深造的想法。
跟家里一提,爸媽炸開了鍋。
16
「讀研又要三年,家里哪有錢?」
「而且你哥都快 26 了,再也拖不起,必須盡快結婚了。」
「你趕緊找工作賺錢,再讀你也是老姑娘了。」
……
大伯聽了消息后,也來找我。
我以為他會支持我。
可沒想到他說:「你爸媽說得對,也到了你回饋家里的時候了,你哥是長子,你跟你妹也得幫襯著點。」
我失望極了。
大伯走后,媽媽冷嘲熱諷地:「知道他們為什麼不讓你讀嗎,因為怕你哥結婚我們找他們借錢!」
哥哥沒表態。
妹妹說我想讀就繼續讀。
十五六歲時,我很在意家里人和親戚朋友的看法。
可我二十一了。
縱使他們不同意,我還是開始備考。
我認定的導師今年轉去行政崗,成了副院長,現在已經不帶研究生了。
可我還是想爭取一下。
他是業內大拿,現在又是副院長,他手里能撬動的資源,要比一般的導師多得多。
我每周都給他發郵件,問他專業問題,并且表達我想做他學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