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雪很深,我一步一個腳印地向著村外走去。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許,茫茫天地間,都沒有屬于我的一隅之地。
我走了很遠很遠,方才看到一個村落。
我在一戶人家叨擾,卻只是喝了一杯熱水,就匆匆睡下。
等再睜眼的時候,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收留我的老夫婦已經倒在血泊中,連尸體也僵硬了。
我看著銅鏡里面的自己,嘴角全是鮮血,兩根獠牙是殺戮人間的屠刀!
醒著的我,仍是那個慈悲為懷的小沙彌尼——慧心。
可睡著的我,卻是天底下最兇殘的怪獸——半人半妖的異類!
我眼睜睜地看著地面上的尸體,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個嘴巴。
是啊!
墨白是黑蛇的時候,也不曾傷人性命。
若真是為了我,離開慈惠庵就好,去個不見人煙的地方,從此隱居。
墨白之所以這樣做,不過是看到我的殺戮,用自己的清白做了我的遮羞布。
我用盡了全力,想要折斷自己的獠牙,可那對獠牙堅固無比。
我的雙手鮮血淋漓,也不能讓獠牙崩裂分毫。
它慢慢地回到我的嘴里,消失不見,我又變成了那副半人半妖的模樣。
我出門的時候,村民已經將我圍住。
可是刺過來的刀劍,都無法刺破我那厚重的黑蛇鱗片。
我跪在地上,雙手合十:
「施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們盡管動手,貧尼絕不還手。」
我在漫天大雪里跪了一天一夜,任憑村民刀劍加身。
最終,村民找到了蛇鱗的破綻,將一把柴刀從我的左側第三根肋骨捅進去。
那是人的第三根肋骨也是蛇的七寸。
只是半人半妖的我,這樣的傷還不致命。
村民放我離開,我身上插著柴刀,一路返回慈惠庵。
鮮血在大雪地里凝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血色寶石。
而此時的慈惠庵,已經沒了先前的景色。
雪夜里的慈惠庵起了大火,四周的籬笆都被火焰燃盡。
庵堂里面的佛像也被砸碎。
村民們提著屠刀,面色猙獰地站在慈惠庵的外面。
他們看到我,下意識地退卻。
可我肋骨上插著的柴刀,讓他們明白——這個小尼姑已經是強弩之末。
村長站在的面前,冷冷地看著我:
「你還回來做什麼?」
我嘴巴微張,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墨白呢?」
村長的聲音仍舊冰冷:
「殺人償命。」
「村子里的血債,墨白需要償還!」
村長指著后面的慈惠庵。
墨白被村民綁在了柱子上,漫天大雪之下,仍舊赤裸著上身。
那滿身的鞭痕,讓人看得心疼。
他心心念念成為的凡人,最終,成為他的負累!
14
「殺人的是我,你們放了他!」
「我會束手就擒!」
我的話剛出口,墨白就猛地抬起頭。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全是痛苦。
村長將信將疑的時候,墨白開口了:
「我本來就是蛇妖,殺人再正常不過。」
「她不過是一個小尼姑,有什麼本事殺人?她敢殺人嗎?」
墨白的神色里全是囂張,仿佛殺人這件事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村民更加地激動,有人拿起皮鞭,繼續狠狠地抽打在墨白的身上。
墨白痛到整個人都劇烈抽搐,撕心裂肺的感覺出現在我的心底里。
我的眼神里越來越多冰冷的情緒,嘴里開始彌漫血腥味。
那對兒尖牙仿佛隨時可能出現,之后,就是一場血腥屠戮。
然而墨白卻死死地盯著我,他用顫抖的嘴唇,和我說著唇語:
「不要,你是人!不是妖!」
我猛然清醒,金色的豎瞳之中,也開始有了人的氣息。
我跪在村長面前:
「別打了,讓我去看一看墨白,好嗎?」
村長冷冷地看著我:
「你現在也是妖,我不可能相信你?」
我緊咬嘴唇,下一秒,我開始撕扯自己身上厚厚的蛇鱗。
蛇鱗非常堅固,幾乎是和皮肉一體的。
然而,在我不斷地努力之下,一枚厚厚的蛇鱗,被我徒手撕下來。
「嘶!」
我倒吸一口冷氣,那種鱗片被撕下的痛苦,仿佛痛入了骨髓。
那里的血肉也變得模糊一片,鮮血不斷地流出。
墨白瘋狂地掙扎,嘴里大吼:
「不要!慧心,你走吧!」
我沒有理會墨白,而是繼續撕扯第二塊鱗片。
同樣的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我痛到整個人都在地上抽搐,仿佛連靈魂也從身體里剝離了。
墨白仍舊在嘶吼:
「你走吧,我求求你,你走吧!」
我不斷地撕扯自己的鱗片,直到全身都血肉模糊,連站起來的力氣也快沒有。
墨白拼命地求情,希望村民能放我一條生路。
直到他的嗓子喊啞,嘴角全是鮮血,也不曾停下過。
我撕掉最后一片蛇鱗,抬頭看向村長:
「現在......能讓我......過去了嗎?」
村長剛要讓開,身邊的村民卻繼續傳出質疑聲:
「不行,他就算撕掉了蛇鱗,也還是妖!」
「你們看她的眼睛,人類可不是金色豎瞳!」
我苦笑一聲,目光盯著不遠處的墨白。
墨白也明白了我要做什麼,他瘋狂地大喊:
「慧心,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走吧,為了我,不值得!」
我咬了咬嘴唇:
「可你是為了我才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