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宮外的風水好,瞧這錦鯉養得,又肥又大,顏色也艷麗,宮里那樣的地方,是養不出這樣好的錦鯉的。」
我只笑笑未說話,她這話也沒錯,宮中根本不允許養錦鯉,自然養不出這樣好的錦鯉。
微風吹過,沒一會,池中竟有只肥碩的錦鯉產起了子,我覺得新鮮看得津津有味。
錦鯉似乎有些痛苦,開始的時候還好,后來全身都在上下翻滾,最后竟然露了肚白,它剛產下的孩子四散而去,只余它孤零零的,不動了。
我的心猛沉下去,渾身冰涼地看向那女子。
姑娘亦是看向我,目光和善,不卑不亢:「既知了真相,姑娘便早些走吧,此生,莫再回京了。」
宮中的馬車碾著車輪滾滾而去,我立在湖側,扶著欄桿,如墜冰窟。
「走吧,不早了,今日還要趕幾個時辰,再晚些,怕是要睡在馬車上。」
季言州輕輕拂過我額前的發絲,掏出帕子溫柔地擦拭我額頭的汗:「才初春,怎麼出這麼多汗?」
我握住他的手臂,身子軟得站不住,季言州驚慌地一把抱住我。
「今日先不走了,我不舒服……」
季言州打橫將我抱起快速往馬車上走:「回府!請大夫!」
21
再見沈頤安,已是物是人非。
才恍惚發現,竟已有兩年不曾見過。
他仍舊沒有娶妻,見到我,眼中有壓抑的情感,卻最終也只是釋懷地笑笑。
我約他的地方,在香鋪后院一間試香間,房里很香,他靜靜抿了一口茶。
「那日出城,我見到一位娘娘,我若沒有記錯,她便是當年你在樹下求娶的姑娘。」
沈頤安的手頓住,輕輕嗯一聲。
「她從未打算嫁你,你也從未打算娶她,那一幕,只是讓我看的對嗎?」
沈頤安繼續喝茶,一言不發。
「她要嫁入宮,卻跑來丞相府與你做一場戲,你們都知道,我看到了便不會嫁你,即便當日你不拒婚,我也會當眾求皇上退婚,然后順從皇上的安排嫁給季言州,對嗎?」
沈頤安面露痛苦,又嗯一聲。
「沈頤安,我姐姐,怎麼死的?」
沈頤安靜默片刻,突然站起身子,緊張地看向我:「阿苧,別管了,走吧,去了邊關,季言州會護住你。」
我聞言笑了笑:「是護住我?還是囚住我?」
沈頤安頹然地坐下,用力抓了抓發頂:「你想我做什麼?」
「告訴我一切。」
22
我爹死之前,是兵部尚書,官拜從一品。
雖是個文職,卻權力極大,朝中半數的朝臣都是他的門生,他們尊敬他,也畏懼他。
當年奪嫡前,太子實力并不強大,朝臣們為了活命大多會選擇宸王,可我爹卻死站太子黨,一是太子乃先皇親封,我爹認為只有得了先帝手諭才是名正言順,二是我姐姐愛慕太子,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女兒過得不好。
因為有了我爹的助力,蕭奕承在朝中有了得以同宸王抗衡的實力,與我姐姐的感情也日漸深厚。
奪嫡那日,宸王雖恨我爹,可他的箭一直對準蕭奕承,只有蕭奕承死了,我爹一黨才會放棄抗爭,那時候,殺了蕭奕承才是最劃算的。
可蕭奕承就站在我爹身后不遠處,箭飛過去的時候,我爹忠貞,他沒有不擋的道理,所以他死了。
我爹死后,蕭奕承對姐姐是愧疚的,只是他的愧疚很快死在帝王的疑心里,蕭奕承登基的第二日,我爹的舊部聯名上書,求蕭奕承冊封姐姐為后,我爹追封國丈,以國丈之禮安葬。
這麼小小的一件事,成了年輕帝王心中的嫌隙。
自古以來,外戚強大,后宮就會干政,若太子是中宮所出,難免就有外戚愿意扶持太子而與皇上對立,更有甚者,殺了皇上,擁立太子。
所以蕭奕承寵姐姐,卻不獨寵,他給了她過度的奢靡,給了她絕無僅有的盛寵,也賞了她一整個椒房殿的名貴麝香。
是,姐姐入宮六年未有子嗣,并非身子虛弱,而是椒房殿的欄桿護檻里皆是麝香,很淡,不會傷了根基,卻也不容易有孕,有孕,便是母體血崩。
或許,他也曾舍不得,他知道姐姐想誕下太子就要去母留子,所以他也曾遲疑。
只是姐姐對孩子有了執念,她太想為他生下皇長子,有一個他們血脈相連的孩子。
我此刻才明白,為何最后一面,姐姐一直戀戀不舍地看他,卻不曾說出一句話。
至于我,蕭奕承不曾想殺我,我名聲太差了,沒有世家愿意娶我,如果不是出現沈頤安。
或許沈頤安曾真心實意地想要娶我,可帝王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姐姐的結局已定,沈家背靠丞相,蕭奕承不想給自己旁生枝節,唯有尋一個忠心且不愛我的夫君他才放心。
季言州是他的最佳人選,忠心,祖輩都為國捐軀,不愛我,賜婚當日,他才見我第一面。
他帶我走,我便永遠不會知道姐姐事情的真相,即便將來知道,依照季言州忠心的性格,也會將我困在邊關。
帝王啊,打得一手好算盤。
好名聲是他的,死的都是虞家人。
23
我病得厲害,渾身沒有力氣,大夫說是染了風寒,恐有傳染的嫌疑,最好將我單獨置于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