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十分害怕穿著鐵甲的將士,那些猥瑣的眼神是我多年來揮之不去的噩夢,可在季言州府中,這些人,竟讓我覺得心安。
也或許,是季言州讓我心安。
他是個冷硬的男人,不會說什麼溫柔的話,也不會有什麼親昵的動作,每日同我說話都很官方。
「想吃什麼告訴他們」「需要什麼告訴他們」「把這里當作你的家」「在這里,沒人敢欺負你」……
除了這些,我們無話可說,我經常想,對我好,或許只是因為他答應了娶我,和喜歡無關。
我想,這一生,我都不可能像姐姐一樣,找到一個那樣愛自己的男人。
可對我而言,那些東西也過于奢侈,只要有個人不嫌棄我就罷了。
愛這種東西,我也不敢求的。
11
成親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的喜轎從季府出門,轉到國公府,又轉回了季府。
街上沒人看熱鬧,所以我也沒有聽到任何辱罵的話。
整條街上只有送親隊伍冷冷清清地走著,回到季府,也沒有想象中的喧囂若市。
來人只有皇上與姐姐,他們坐于高臺,受了我和季言州的高堂之禮,禮畢后,我被送入喜房,姐姐隨后。
「知道你不喜歡那些人,季大人特求了皇上,今日街上不準有人,他記仇得很,聽說不少朝臣的公子曾辱罵你,今日當著皇上的面,收了朝臣們的賀禮,卻將他們人拒之門外,說府中未備酒水,各位回吧。這季大人,也是個有趣的人。」
我聞言在蓋頭下偷偷笑了笑,心里小小的郁結頃刻就散了,方才行禮的時候,我還在想,他是不是也有些看不上我,所以不愿讓人觀禮。
新娘掀蓋頭前不能說話,姐姐便坐在我身旁握著我的手,一直說給我聽。
「阿苧,這些年,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必受那些屈辱,爹娘去得早,我又不能將你帶入宮,你獨自在宮外受了很多委屈。
「每每想到這些,我總是徹夜難眠,如今好了,你成親了,季大人想必也會待你很好,我也放心了。
「阿苧,你要好好的,好好地活著,你開心,姐姐才能安心。
「對了,阿苧,我有孕了。」
聽到姐姐有孕,我激動得手都顫了,她終于有孕了。
因為胎太小,皇上不放心,早早就帶了姐姐回宮,府中都是將士,季言州也沒那麼多講究,他替我掀了蓋頭,喝了交杯酒,便帶著我一同去了前廳和將士們吃吃喝喝。
阿喬很開心,喝了幾杯,扯著小將士們又蹦又跳,不少小將士都被她拉扯得紅了臉。
季言州酒量很大,一桌又一桌,每一桌都敬了一遍,和這些人在一起,他很放松,人也沒那麼冷硬,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將士們也沒有過多難為季言州,月亮只冒了個頭,他們就催促我們回喜房。
我透過窗子看到一片白云,掩住了月亮,月亮極力把清輝從云邊放出來,周邊的星星也爭相放出淡淡的光。
驀然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季言州坐在我身側,方才他還同將士們把酒言歡,進了房就如同換了個人。
我一顆一顆解了自己的扣子,褪下喜袍,季言州側目看我,欲言又止,突然站起身子朝房門走去。
「你嫌棄我嗎?」
我的聲音很輕,卻讓季言州停住了腳步。
「我很感激你娶了我,如果你嫌棄我,以后我們可以相敬如賓,我絕不叨擾。」
季言州回頭,眉頭皺起:「然后呢?」
「若你將來遇到心愛的女子,我也可以同你和離,不會妨礙你們,只是到那時,麻煩大人帶我離京。」
燭火下,季言州沉思了片刻,又走了回來,他抬手解了我里衣的扣子,握住我的手臂,順手拂滅了燈。
「虞羌苧,我這一生,除非喪偶,絕無和離。」
12
第二日,我醒來,床榻上的血跡,季言州生生盯了一刻鐘。
流言聽多了,總是會信的,他也不例外。
我扯了衣裳穿上,語氣平靜:「很意外嗎?」
季言州蒙蒙地看我,一時沒說話。
「他們說我人盡可夫,可實際上,我那年才八歲,宸王是劃了我的衣裳,當時劍拔弩張,他們有賊心也沒有賊膽,更何況,我爹的人馬就在當場,后來那些人死了,謠言便開始滿天飛。」
季言州依舊蒙蒙地看著我,然后突然靠過來抱住我:「對不住,我不知道女人和男人不一樣,你竟然會流血,可見傷到你了。」
我:「……」
那一天的飯食很講究,無一例外,全部是補氣血的。
13
成親后不久,季言州就提出想帶我去關外。
他說關外雖不如京城繁華,人卻淳樸,他很喜歡那里。
我很想答應,可是姐姐有孕了,我想等她安穩生下孩子,季言州表示理解,答應暫時住下來。
婚后的日子很平淡,季言州每日準時上值,下值后也不從與朝臣飲酒作樂,雖然只是一日三餐的陪伴,卻也讓我覺得十分難能可貴。
隔三岔五地,我便往宮里走一趟。
姐姐身子骨一直不好,有孕后更是孕吐得厲害,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皇上除了上朝基本日日待在椒房殿,臉上就沒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