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能不自量力地覺得我留在這有用呢,逞什麼英雄。
我不是沈雩風說的那種奇女子,我就是個普通人。
……
腦子里思緒紛雜,各種后悔驚恐像把我的心掏了個窟窿。
指縫逐漸濕潤,我終于崩潰地哭出來,扯著嗓子號啕。
好像黎明再也不會到來。
「早知道,就該逼著他圓房啊嗚嗚嗚!」
「爹!娘!嗚嗚嗚你們把我帶走吧!女兒這就去投奔你們啊嗚嗚!」
我哭得昏天暗地。
哭聲掩蓋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眼淚模糊了沖破云層的東方日。
「沈兄,這……便是弟妹?」有人在問。
「嗯,正是我家夫人。」我聽見沈雩風的聲音。
難以置信地抬眼看去。
男人騎在馬上,正含笑看我。
19
我想我真是眼淚泡壞了腦子,怎麼會覺得眼前一身灰撲撲頭發亂糟糟又面色憔悴的男人這麼好看。
比穿春衫勾引我時要好看百倍!
他啞聲喚我,「阿皎,我接你回家。」
我撲過去想拽著他的手上馬,結果把沈雩風拽下馬,兩人抱著滾到一邊,好懸沒滾到死人堆里,我忙爬著拉起他,眼淚不聽話地往下砸。
腦子都是懵的。
他抱住我,很緊,和那位喊他沈兄的男子一起把我扶到馬上,我才看見朝廷的兵大量涌進來,手里拿了一種可以噴灑藥水的器具,到處噴灑。
「我們先走。」沈雩風坐在我身后,扯起韁繩離開。
「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騎馬?」我哽咽著問。
「最近,娘子別怕,我盡量不摔著你。」他收攏雙臂,從身后擁住我。
我們沒有回租住的院子,而是到外圍新收拾出的區域。
數間沒人住的空屋已經被打掃完畢,干凈敞亮,仆從們安靜地進進出出,忙中有序。
沈雩風帶我進屋,熱水和換洗衣物早就準備好,他先拿起藥水對我從頭到腳灑一遍,我睜不開眼,「這,這是什麼?」
「消毒水,」沈雩風幫我擦擦眼睛,放輕聲音,因為嘶啞的緣故,近乎耳語,「我得把你身上衣服拿去燒了。」
我麻利地全脫下來給他,扯掉頭巾時,沈雩風瞪了瞪眼睛。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也算是不孝女了,」我摸摸被我剪到肩膀的頭發,咧開嘴笑笑,「沒辦法,我沒注意的時候散開沾上了血,嚇死我了。」
跟命相比,頭發算什麼。
沈雩風又要哭,眼底紅得驚人,強忍著扭身出去,隔著屏風與我說話,「護住自己才是最要緊的,況且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和阿皎以后絕不是不孝子。」
我大笑起來,「我要生三個!」
算了,先圓房再說吧。
20
我休息了整整幾日才緩過勁,而外邊已經被控制穩當了。
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是沈雩風帶回了藥方和人馬。
我竟不知他有這麼大的膽子,在知府被流民掠走府城混亂的情況下,一人騎馬去了比府城還大的地方,找巡撫大人救命。
他帶著抗疫細則和器具圖紙,跪求巡撫不要棄城。
好在,這次災情皇上十分重視,而且京城那邊已經研究出了藥方,巡撫大人知道他是寒門學子,又念他心系百姓,沒有為難,派人前來支援。
本來早該有人來的,只是聽說府城混亂,竟謊報情況,不過這就不是我們該知道的事。
我聽得連連心驚,「你就不怕那巡撫大人也是昏聵的,把你當場殺了?以為戲臺子上的戲文呢,當官連越級稟告都不許,更何況你還是只是個秀才!」
真不愧是敢寫公主和廢太子話本的人。
沈雩風幫我抹凍瘡膏,聞言淺笑笑,「那又如何,救不了皎皎,我也不活。」
「你叫我什麼?」我耳尖一熱,存心逗他。
若是以往,他必定紅著臉低下頭不肯就范。
可如今,他抬眸望我,眼眸深深,還沒恢復的嗓子含著幾絲令人臉熱心跳的喑啞,「皎皎。」
我瞧他這模樣,心里清楚——
離我圓房的日子不遠啦哈哈!
21
不愧是京城太醫研究出的藥方,見效很快,服藥三天就能遏制惡化,服藥五天人就能清醒不少。
等到大半月,半數病人都可以行動自如近乎痊愈。
沈雩風又忙得不沾家,他說即便疫病過去也不可放松大意。
知府大人也被救出來了,短暫休息后就開始號令城內,我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官。
因為他沒針對沈雩風,還請我去吃宴,知道我為了救人不惜剪斷頭發時,大加贊賞,當場賜字給我和沈雩風。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沈雩風已經在巡撫大人面前露過臉。
我現在也是念書不少的人了,不會說出「不如賞點真金白銀」這種不懂事的話,回家后把字掛起來,心情頗好。
這意味著,只要沈雩風考場上不出岔子,中舉是十拿九穩。
呀,我也是舉人娘子啦。
但我也沒有多停留,我準備回家去。
一是婆婆此番受驚實在難安想回家,二是我要去祭告爹娘爺奶,而且老家也受災,我想回去把沈雩風的法子告訴老家人,再帶點藥材。
一番收拾,沈雩風送我上馬車,扒著車門,「我也想回。」
「你好好備考,我可是要當舉人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