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兩人再說話,我直接抄起掃帚把韓升打出門,「給我滾!」
關了院門,看了眼沈雩風,遷怒男人,「你也滾。」
沈雩風委委屈屈地低頭,慢慢回屋。
我又氣又惡心,未成想韓升竟是這種人,氣得晚飯都是沈雩風做的。
他是挺乖覺,包攬了家務,還喜歡拄著拐進進出出地滿村子溜達,專往村婦多的地方扎。
沈雩風人長得好看,嘴又甜,很快就跟村婦們打成一團,我就進山采藥幾天,村里許多大媽都把他當半個兒了。
「你挺能耐。」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不太好意思,「我是入贅的,你主外我主內,應當的,快換衣服洗手吃飯吧。」
我默默地當上一家之主。
過上我爹的日子。
別說,還挺好。
晚飯后,沈雩風一邊給我縫補刮破的衣裳,一邊溫溫柔柔地跟我說事,「我跟里正商量過,想認村里的劉寡婦當娘。」
我歪在炕上打瞌睡,聞言驚訝,「你還真要當兒子啊?」
「是為了戶籍的事,」他仔細解釋,「假戶籍暫用衣食住行,卻不能參加科舉,巧的是劉寡婦夫家也姓沈,我已同她和里正說好了,只要阿皎姑娘同意即可。」
劉寡婦也是可憐人,丈夫和兩個兒子早年間上了戰場都沒活下來,一門三忠烈,結果就得了三十兩的撫恤銀,還被妯娌和公婆要走了,留她一個人過清苦日子。
我點點頭,「行。」
沈雩風看我,眸光盈盈,「你同意我考科舉?」
我莫名其妙,「為啥不同意,我又不出錢。」
他似乎是沒想到我不出錢,一下傻了,我好心解釋,「家里的錢都得吃穿花用,哪有多余的給你考試?」
「我忙里忙外都是為了這個家,難道你要把家里一堆活都扔給我嗎,回家也吃不上一口熱飯還得我伺候你讀書?」
沈雩風呆住了。
7
其實我是開玩笑的。
但是逗逗他真好玩。
我盤腿坐在炕上,披上干活用的粗麻褂子,翻出我爹留下的煙袋鍋在炕邊磕了磕,低著頭沉默一會兒,擲地有聲,「念!」
沈雩風被我嚇一跳。
「別人家的孩子想念書都沒那個天分,咱家出了個會念書的,砸鍋賣鐵都得供你上學堂。」我語氣沉沉地說著。
然后下炕,背著手佝僂著腰往外走,動作一氣呵成。
到外邊收拾草藥時不經意看了眼屋里,發現沈雩風還在迷茫。
哈哈,被我嚇傻了。
8
戶籍的問題解決后,我帶他去城里找夫子。
「先看你天賦如何,若夫子斷定你肯定能中秀才,我就供你念。」
沈雩風不敢大意,夫子考校半天,對我說中個秀才沒問題。
男人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生怕我連秀才這個詞都聽不得。
既然夫子說有天賦,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
回去時給沈雩風買了新的筆墨紙硯,又給夫子送去束脩,村里人聞言聽此事,議論紛紛。
有嘴不那麼碎的大娘拉著我,「你這丫頭這麼沒成算,一個負心的讀書人不夠,還要再弄一個,非得讀書人不可?」
「你可別忘了他還失憶著呢,你就不怕他有家室,牢牢地拴在咱們村里才是正經,哪還有帶出去的道理!」
「就是就是,到底年輕,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啊,那虛弱樣子中看不中用怎麼生娃。」
大娘嫂子們在院里說,我瞥見沈雩風就在廚房里眼巴巴地聽。
我笑著應和幾句,抓把干果把人送走,往廚房去。
沈雩風可憐兮兮地坐在灶邊縮成一團,見著我,努力為自己辯解,「我不是那樣的人,就算高中進士我也不會忘記贅婿身份。」
我一下笑了,「你以為考進士這麼容易呢?能當個秀才開學堂我就謝天謝地了。」
沈雩風默默抿唇,瞧著有些不服氣似的,我看他,「你可別往上考,我沒錢。」
男人沉默下來,晚飯后問我要了一疊平時裹藥的糙紙。
給了十大張,沒兩天又要,我瞇瞇眸子,「沒有。」
干什麼了這麼費。
他知道我有就是不給,也不爭辯,回屋剪開他自己的舊衣服,趴在桌上寫字,密密麻麻。
我忙著做藥膏沒注意,卻不想幾天后,他纏著我要去城里,從書鋪回來,捧出五十兩銀子給我,「我能賺錢啦。」
我大驚,「怎麼,你恢復記憶了?」
到手的夫婿沒了。
建議賠我一個。
「沒有,我賺錢啦。」他欣喜得眸光閃閃。
「怎麼賺的?」我狐疑地問。
「嗯……」他支吾一會兒,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抄書。」
我不信。
但我沒問。
錢在手還問什麼。
成親養家不得花錢啊。
9
沈雩風的腿好了,往外跑得很勤,大娘們暗示我得好好拴住。
「他又不是驢我怎麼拴。」我表示很放心。
兜里一個子兒都沒有,怕什麼。
沈雩風自己說的,男人口袋里不能裝錢,我覺得很對。
村子里忽然又傳起風言風語,主角是韓升。
有人看見他出入花樓。
此前他和知州女兒同游已經眾人皆知,韓家在他中舉后就搬去了鎮上,卻沒想到男人變壞得這麼徹底。
我一想到他來退親時說的話,不免想笑。
帶點桃色的閑話傳得很快,不出兩日,已經變成親眼看見韓升和花魁躲在帳后親熱,被知州女兒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