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望過來的視線格外冰冷,只是……他注視的并不是謝凌遠,而是我。
之前就感覺到了,他到底在忌憚我什麼?
五年前送我去和親是忌憚,如今下毒暗害亦是。
若是以前我還天真的以為他對我尚有親情,可現在看看,皇子死絕,余下的公主不是和親就是早早配了個廢物駙馬。
我雖有榮光在身,卻如烈火烹油。
他不會放過我的。
明明幼時背著我四處跑的兄長,現在已變得面目全非,母后去世時的承諾,他都忘了嗎?
權勢二字,真是可怕。
可如今自保,也唯有權勢。
秋獵開始,我換了一身騎裝,在鮮卑的五年,別的不說,至少騎射是極為熟練的。
皇兄帶著人馬進入密林,我便也跟了上去。
陽光穿過密林,一時萬籟俱寂,連鳥叫蟲鳴也無。
常在險境的直覺告訴我,有些不對勁。
灌木摩擦聲中有弓弦緊繃的聲音,下一刻我撲向謝凌遠,擁著他在地上滾了兩圈卸力,而后躲在樹后。
馬匹被箭矢扎成了刺猬。
皇兄果然想借機殺我,剛好,我也想殺他。
我含住哨子,用力吹了下去。
哨音在林中傳遞開,而后有了回應。
前來暗殺的刺客還沒來得及動手,聽到哨音又紛紛回轉護駕。
只是沒用了,今日,不止是我想殺他。
他動謝家的時候,便已讓臣子不滿了,而后他大肆排除異己,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惹得人心浮動惴惴不安。
君臣向來需要一個平衡,可他不懂。
他不得民心,不得臣心,大周不需要一個暴君,如今水要覆舟,乃是大勢所趨。
連我這個最后的親人,也要殺他。
眾矢之的,他必死無疑。
多方的人馬,最后他死在誰手上都無人知曉,反正一個個裝得挺無辜。
大臣們痛哭流涕,我也從善如流,哭得撕心裂肺。
他仍睜著眼,眼神帶著血色,可我再也不會怕了。
親王死絕,皇子還未出生,宗親又難堪大任,最后……穆將軍與謝凌遠舉薦我為帝。
我三次拒絕稱帝,最后「勉為其難」披上龍袍。
從此,我便是第一個女帝。
7
皇兄啊,我體內流的也是皇室的血。
我并不差什麼。
8
登基之后我便忙得團團轉,明明皇兄在太學也能得個優良,怎麼治國這般……不行。
連著五日,我都埋在奏折中抬不起頭。
謝凌遠送來補湯,我嘬了一口,嗯,挺鮮的。
喝完我又將視線轉到奏折上,江西水患已經撥下賑濟款,可水患之后必有瘟疫,須得安排醫者與軍隊過去。
寫下最后一個字,紅筆被人抽走。
「陛下是一點也不愛惜身體。」
謝凌遠自打封后以來,便揣著賢后的樣子,天天送湯揉肩,很是賢良。
我斜著眼打量他,謝凌遠接近我另有目的,他在朝中的勢力根本沒被清除,一切像是為愚弄兄長而設下的局。
我給他鳳印意在試探,哪知他還真就接了,從此后宮不可干政,他真的甘心?
「殿下這般看我,在想什麼?」
在想你接下來要出什麼招,唔?是美人計。
在他接連不斷地輕吻下,我氣息越來越亂,直到衣衫被解開。好吧,勤政這麼些天,我也該好好放松一下。
事后,他捏著我的手揉來揉去,替我緩解手腕的酸痛。
昔日寒玉做就的人,此時眉梢眼角皆是饜足。
「殿下一心為民,也不能累壞了身子,翻身,我再給你按按。」
嗯……筋疲力竭之后再好好推拿一番,真的舒服。
只是不知,他所求到底為何,謝家培養出的嫡長子,潛心蟄伏,必是有所圖謀。
「凌遠……你到底想要什麼?」
「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孟芷清,你若負我,我會殺你。」背后的殺機如有實質,沿著背脊緩慢上升的手,慢慢攥住了我的后頸。
可懸著的心卻放松下來,他若要權勢,我亦會殺他,但他只要我的一顆心,還好,這顆心我給的起。
我啞著嗓音悶悶笑著:「好啊。」
9
稱帝五年無所出,朝臣蠢蠢欲動,讓我選秀填充后宮。
其實與謝凌遠無關,是我不能生。
嫁入鮮卑那天,我便吃了不孕藥,我不想生下帶著鮮卑血統劣質的孩子。
也不想被孩子牽制,有損大計。
而此時不能生育,與我也是一樁好事。
我畢竟是女子,就算稱帝底下朝臣仍有不服,若是誕下龍子,他們會擁立皇子,哪怕他年幼無知。
我是不能容忍這種事的,再者,我與謝凌遠的孩子,會有強大的父族,到時外戚干政又是一場禍事。
所以不能生真是萬般好。
待我與謝凌遠講出緣由,他卻將臉貼在我的腹上:「很疼吧。」
那時腹痛猶如刀攪,但時過境遷,便也忘記了。
最終商議的是,選幾個宗親的孩子,自小培養,前朝不是沒有這樣的事,在我確定幾名人選后,吵著讓我選秀的人安定下來。
特別是有次在養心殿,幾個朝臣吵得正歡,謝凌遠過來送甜湯。
幾個朝臣便跟耗子見了貓一樣,唯唯諾諾地不敢出聲。
事后我與他談笑,他溫柔彎著嘴角:「芷清不怕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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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凌遠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