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派去顧淮煬身邊做商戰臥底的事是保密的,公司里除了我和董事長之外沒人知情。
同事們只以為我是去外地出差。
至于出差地點……
我當時隨口編了個「非洲」。
我無精打采地癱坐到工位上,搖了搖頭,謊話張口就來:
「不太順利。我去的那座城市條件格外落后,而且經常發生部落沖突。」
「莊稼常年在干旱,建筑全都很破爛;夜半三更搞槍戰,出門要小心炸彈……」
說得像真事兒似的。
眾人聽得心驚膽戰,表情那叫一個血活。
一時間辦公區充斥著「嚯」「嗬」「哎呦喂」「太恐怖了吧」等驚嘆之語。
策劃部不像市場部那樣充滿爾虞我詐。
這里的員工大多數都比較隨和、佛系,不工于心計。
簡而言之——好糊弄。
等我說完,他們安撫般地拍了拍我的肩:
「小意,苦了你了。」
「是啊,唉,幸虧公司沒派我去,不然我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個問題。」
「這段時間你就好好歇著,有什麼活兒我們幫你干!」
不得不承認,董事長評價我的那句「害群之馬」一點都沒說錯。
短短幾句話,就把同事忽悠得就差沒給我捶腿捏肩了。
我心靈的重創瞬間被治愈了一半。
心里暗爽不已。
這麼一來,顧淮煬要是想在工作方面折騰我,他們還能幫我擋一擋。
然而很快,新的心靈重創接踵而至。
只見組長劉姐走進來,揚聲說:
「大家應該已經聽說部門來了個新總監的事兒了吧?」
「新總監還沒配助理,公司打算直接從部門里提拔一個。」
「你們誰有意愿?可以報名。」
男員工們別過腦袋,明顯不感興趣。
女員工們則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沒貿然出聲。
雖然顧淮煬還沒露面兒,但她們已經聽到他年輕又英俊的傳聞了。
再加上總監助理的工資要比普通員工高,工作也相對輕松。
要說不心動,肯定是假的。
但是在這緊要關頭,她們卻能將「男色」和「漲薪」置之度外。
腦子里只記得在非洲受苦受難了幾個月的悲催同事——小楚。
片刻,素來和我關系不錯的小梁率先反應過來。
她瞟了一眼恨不得鉆進桌子底下的我,眼里劃過一絲憐惜,轉頭堅定地對劉姐說:
「讓楚意去吧,她這次出差遭了不少罪,理應給她調個好差事。」
其他女生也紛紛附和:
「贊同。」
「我沒意見。」
「我也沒意見。」
我:「……」
我特麼算是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6
和劉姐往總監辦公室去的路上,我垂死掙扎:
「劉姐,我在高鐵上化過妝,沒有素質,當不起如此大任。」
劉姐白了我一眼:
「又滿嘴跑火車是吧?」
「哎,我就納了悶了,顧總監年輕有為,還一表人才,想給他當助理的女員工能從這兒一路排到門頭溝,結果你可倒好,不光不開心,還一副天都塌了的喪氣樣兒。」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甩過他呢。」
……
猜得真準。
雖然劉姐只是隨口一說,但那也把我嚇得夠嗆,登時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我只好干巴巴地說了一句「您真會開玩笑」,便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唉,算了。
欠下的債遲早要還,逃避沒用。
我破罐子破摔地想。
總監辦公室,顧淮煬正在里面指揮工人擺放陳設:
「展柜靠墻邊,辦公桌再往北邊挪一點,對,就這樣……」
跟在劉姐身后邁進去,我一眼認出了這些陳設出自哪里。
顯然是顧淮煬以前的總裁辦公室里擺著的。
那張實木辦公桌的桌面上還帶著我做保潔時「不小心」磕出來的大坑,展柜的玻璃也碎了一塊。
他竟然沒扔掉,反倒全搬來了。
「總監,公司給您安排的助理到了。」劉姐出聲說。
男人背影頓了頓,隨即用很官方的語氣應道:
「抱歉,我心里已經有助理的人選了,不用麻煩公司給我安——」
顧淮煬一邊說話,一邊轉過頭。
目光接觸到我的一剎那,話音戛然而止。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7
其他人出去后,辦公室里只剩下我和顧淮煬。
他抱臂倚靠在大班椅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不是自愿來的吧?」
我耷拉著眼皮,沒吭聲。
顧淮煬嘴角笑容加深:「難道又因為撒謊遭報應了?」
「……」
好強的攻擊力。
我差點破防。
可不就是遭報應了嗎?
估摸著連顧淮煬都沒想到,還沒等他主動出擊,我會先一步送上門來。
這和自投羅網有什麼區別?
真他媽離大譜了。
待欣賞完我的窘態,顧淮煬心滿意足地收回視線。
接下來該步入正題了。
他長嘆一口氣,假模假式地說:「行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辜負這命運般的安排。」
「先去給我沖杯咖啡吧,楚助。」
……
新官上任三把火。
每一把都點在了我身上。
大概是知道我早有覺悟,顧淮煬也沒遮掩自己公報私仇的行徑。
那副吹毛求疵的嘴臉,就差把「老子就是存心刁難你」寫在腦門兒上了:
「楚助,咖啡沖得太甜了。
」
「楚助,冰加少了。」
「楚助,苦。」
「楚助,奶加多了。」
「楚助,咖啡上面怎麼沒有拉花呢?」
哈。
有沒有拉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一刻我想把他的腦袋打到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