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泣著求一位蒙面人:「師父,我一介孤女,若不用些苦肉計,殿下怎會將我放在心上?」
「師父,求您再給我一副假死藥吧!」
「師父,婼兒當真心儀太子殿下,我知我的身份,給他做妾都屬高攀。」
「可殿下當初許我正妻之位,我須得在此事上做些文章,才能讓殿下對我心懷愧疚。」
「師父,您就成全婼兒吧!」
「只要假死一回,殿下此生都會記住對我的虧欠!」
多麼會裝啊。
騙過了楚珩,騙過了我。
騙過了上京城里所有達官顯貴。
我曾問過楚珩 ,為何獨獨鐘情于柳婼。
「我出生便是太子,所有人都巴結我,捧著我。」
「他們敬我,愛我,無非因著我太子這個身份。」
「哪怕是你,淑因,若我不是太子,你還會愛我嗎?」
這話當時把我問住了。
若他不是太子,我與他不會有婚約,更不會一同長大,何來愛不愛?
「只有婼婼,她在不知曉我的身份時,就愿意為我付出生命。」
「淑因,如此純粹的愛,我如何能抗拒?」
我幾乎被他繞進去了。
身為世家女,我向來行一而思三。
我要顧及父母,顧及家族,我的確不會輕易為一個人付出生命。
我們都忽略了另外一種可能。
楚珩哪怕是跌落懸崖,僅憑身上的衣裳,都能彰顯他貴重的身份。
無論是公子,是世子,還是太子。
柳婼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
要攀上他這根高枝。
7
「夠了!」楚珩一聲呵斥。
四下寂靜。
柳婼渾身一顫,瑟瑟抬頭,巧目盼兮地望著我。
那意思很明顯。
她破壞了我的姻緣,讓我淪為京城笑柄,很愧疚。
我不開口,她是絕不會停的。
很好。
那就繼續呀。
我輕揚眉尖,斂目喝茶。
柳婼咬牙,俯身就要再磕。
楚珩突然兩步上前,啪——
一手揮掉了我手中茶盞。
「謝淑因,你不要太過分!」
8
「謝淑因,這就是你謝氏嫡長女的氣度嗎?」
楚珩橫眉冷對,驚得四周的下人跪了一地。
他轉身拉起柳婼,心疼地撫上她的額頭:「謝淑因,道歉。」
「你現在道歉,孤當什麼都未發生過。」
我差點笑出聲來。
怪我當年太天真。
撞破柳婼之后,當夜就寫信給楚珩,告知他我的所見所聞。
讓他留意柳婼。
第二日,柳婼就死了。
真死了。
坊間傳聞,她不愿為妾,羞憤自盡。
楚珩給我回信:「幸得淑因提醒,騙孤者,當誅。」
之后此事揭過。
那麼多年,我都以為是他將計就計,殺了柳婼。
畢竟他慣來最恨被人欺騙。
直到臨死前。
原來他說的「騙孤者」,是我。
9
「謝淑因,你啞了嗎?」
「婼婼沒做錯什麼,是孤想退婚。」
「你向她賠個禮,她額上的傷,孤不與你計較。」
我望著楚珩,不由扯了扯唇角。
是我眼瞎。
竟一直覺得他是睿智精明的。
「鴻雁,陛下在前廳吧?」
我轉頭看身邊的婢女。
鴻雁愣愣地點頭。
我提裙前行。
楚珩緊隨其后:
「你想去做什麼?」
「父皇此次是微服出行,并未召集女眷。」
我當然知道。
我一個臣女的生辰宴,還不至于讓帝王紆尊降貴,親臨府上。
可陛下為何會在這里?
因為我兩位哥哥都在邊疆,捷報頻傳。
因為我的父親剛剛治理水患,民間贊譽一片。
因為謝氏百年,朝中大半肱骨,都出自謝氏門下。
而太子殿下卻跪了三個日夜,要與我退婚。
陛下唯恐寒了父兄的心。
一直到內侍通傳,楚珩還緊跟在我身后 :
「淑因,你莫要仗著自己的生辰,找父皇討些不該屬于你的東西。」
「孤已經許了婼婼正妻之位,是斷不會食言的。」
「你若執意要嫁給孤,便……便只能是良娣!」
我回頭看了楚珩一眼。
如他所說,他出生就是太子。
他這一輩子,太順遂了。
根本沒有意識到,太子妃那個位置是誰,于他而言意味著什麼。
大約是我這一眼太過涼薄,楚珩愣了一下。
正好皇帝在上座道:「淑因啊,著急見朕,可是有何要事?」
滿堂賓客。
我跪下:「陛下,今日是臣女生辰,可否斗膽,向陛下求一愿?」
「太子殿下和柳姑娘患難情深,臣女好生艷羨。」
「唯恐壞了二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之約。」
「陛下,請廢掉臣女與太子殿下的婚書……」
「為他們二人賜婚吧!」
我虔敬地跪在地上。
一室寂靜,針落可聞。
10
不到傍晚,上京城里傳遍了。
東宮和謝氏的婚事,恐怕要告吹了。
太子殿下求娶救命恩人一事,本就鬧得沸沸揚揚。
今日,向來是世家典范的謝氏嫡長女,居然在自己的生辰宴上,當著百官的面,向陛下請辭退婚。
據聞,太子殿下當時的表情相當精彩。
陛下更是直斥「逆子」,直接砸了他一茶盞。
「胡鬧!」
我跪在地上,同樣沒躲過一茶盞。
「誰準許你如此膽大妄為!」
我爹的胡子要氣得上天了:「退婚,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你一個女子該插手的嗎?」
「你竟還敢跑到陛下面前放肆!」
我脊背挺直,眼都不眨一下。
「先皇賜的婚,是你說退就能退的?」
「你給我老老實實進宮請罪,說是一時意氣,口無遮攔……」
「不去。」我斷然開口。
「不去?不去你想如何?」
「退婚。」
「退婚,退婚,退了婚,你以為這上京城里,還有誰敢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