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以前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的男人,此時就匍匐在我腳下,心里別提有多暢快了。
當他們二人行完禮踏入大殿之時,我已經將雪梨湯穩穩放在霍北驍面前,站在他身旁為他研墨了。
「朕方才聽到你們在殿外吵吵嚷嚷,所為何事啊?」
霍北驍未曾抬頭,他素來是不喜歡季羨南的。
先帝還在世時,霍北驍與他的父子感情就很一般,對他的政見,所用之人都有異議。
當年爹爹用娘親換得尚書之位,霍北驍本是不允的。
他認為季羨南為了一己私欲,可以隨意拋棄糟糠之妻,往后恐會為了蠅頭小利背祖忘宗,出賣大晟。
可先帝獨斷專行,固執己見,他認為這恰恰是季羨南忠心的表現。
霍北驍繼位,季羨南心中忐忑不安,唯恐尚書之位不保。
所以他用娘親的骨灰作為要挾,要我入宮為妃,要我如同娘親一樣去討圣上歡心,為他爭權奪利。
可他不知道,我與娘親不同。
他們漱金一族天性溫軟,而我們蛇媚一族,一出生便是長著毒牙的。
還未等季羨南開口,我便將雙手搭在霍北驍的肩上,輕輕揉了揉:
「皇上,尚書大人在教訓臣妾呢。
「他說臣妾乃后宮之人,一介女子,怎可入這金碧輝煌的勤政殿?
「還說……還說他是臣妾的長輩,不管說什麼話,臣妾都應該聽著。」
我微咬著下唇,眼瞼低垂,眼中瞬間蒙起一層薄霧,緊接著,小金珠不斷自眼眶滑落。
霍北驍雖與先帝不和,但他們父子倆都有一個通病,那便是見不得美人落淚。
見我這般,他連忙放下奏折,替我擦干臉上的眼淚:
「那你覺得季 尚書說得對不對?」
我連連搖頭:
「自然是不對的,這皇宮可是皇上的,臣妾自然是聽皇上的。
「尚書大人雖是臣妾的爹爹,可他畢竟只是皇上的臣子,臣妾若是只聽爹爹的,別人怕是要誤會爹爹心懷不軌呢。」
季羨南聽到這話,猛然抬頭,滿眼不可置信:ץż
「皇上,臣只是提醒娘娘,后宮不能干政……她一介后宮嬪妃,出現在這里,不合適,怎麼就成了心懷不軌呢?」
他氣得緊咬著后槽牙,連聲音都染上了怒氣:
「自古孝道大于天,貴妃娘娘公然污蔑自己的爹爹,這難道不是不仁不孝嗎?」
我戰戰兢兢,蜷縮在霍北驍背后,眼睛一眨,涌出更多淚花:
「尚書大人好兇哦……」
霍北驍見狀,一臉不悅,他將我摟在懷中,聲音夾著寒:
「好一個孝道大于天!
「看來尚書大人對朕讓瀟瀟進勤政殿伺候的決定,很不滿。」
季羨南眼神稍暗,尷尬的笑容掛在臉上,久久未曾落下:
「臣……臣不敢。」
霍北驍勾了勾唇,清冷一笑:
「往日你在家中訓斥子女也就罷了。
「可如今瀟瀟已經是朕的貴妃,你這叫以下犯上!
「最近北戎使臣來京,你們這一個月就不要出門了吧,免得丟了大晟的臉面。」
季羨南想要辯駁,卻因為沈晚喬一個眼神,不敢吭聲,只能生生忍下。
為了挽回面子,剛出勤政殿,季羨南便迫不及待追了上來:
「季瀟瀟,你這是抽得哪門子瘋?
「你還想不想要你娘的骨灰了?
「你若是不乖乖聽我的話,我今天回去便把你娘的骨灰揚了。
」
5
頭頂的艷陽很灼人,可我心下卻一片冰冷。
若娘親還在世,不知會不會后悔自己為了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搭上自己的自由與性命。
十幾年前,進京趕考的書生季羨南在山間救下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鳥。
季羨南并不認識漱金鳥,只當那小鳥生得好看,便一路帶在身邊。
自養了那鳥,季羨南便走了好運,時不時總能在路邊撿著金子。
當別的考生還在風餐露宿,吃饅頭啃腌菜的時候,季羨南已經坐著豪華馬車進京,住上了客棧的上等客房。
身邊的人個個以為他是富家子弟,紛紛前來討好。
殊不知這一切全是娘親的功勞。
季羨南的家鄉在最偏遠的北境,那里終年積雪,寸草不生,自幼啃草根長大的季羨南什麼時候被人這般奉承過。
他自此迷戀上了京城的紙醉金迷。
所以當別人科舉失敗,紛紛回鄉,打算努力讀書從頭再來的時候,只有他毅然決然地留在了繁華的京城。
旁人勸他:
「在京城花錢如流水,有再多銀兩傍身,也總會坐吃山空的。」
「就算你出去找活計,可一邊做事一邊讀書,多少會被影響。」
季羨南卻不以為意:
「我相信以我的本事,要在這兒活下去并不難。
「說不定我還能討個本地娘子 成親,在這京城安家落戶,往后我便再也不用回天寒地凍的北境了。」
這話被娘親聽了去。
單純的娘親為了報恩,化身采荷女留在季羨南身旁,取名孟檸。
孟檸順理成章成了季羨南的本地娘子,任勞任怨地打理起了他的生活起居。
漱金鳥擁有口吐金屑的本事,這本就容易被人覬覦。
為了能夠過得安生,娘親隱藏自己的能力,他們如同尋常百姓一樣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