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山好水好,做出來的豆腐味道也好,很快就有了點名氣。
離開前,我告訴了元寶他的身世。元寶天資聰穎,其實已經猜到了些許,可到底還是難以接受。
哭了兩天,才勉強平復下來。
他聽到我要走,又開始哭鬧,我告訴他,哥哥為了姜府受了許多委屈,如今他也長大了,應當替哥哥分擔。
元寶才悶悶地答應了,只是要我隔十天便送書信給他。
我離京時,聽說姜頌已經被放了出來,府里也披紅掛綠,準備迎娶公主。
如今幾個月過去,想來已經平安。
賣掉最后一板豆腐,我揉了揉疲憊的肩膀。
剛要關門,鄰居牛大哥端著碗雞湯走了過來:
「春兒妹子,這是我娘熬的雞湯,她讓我給你端一碗。」
牛大哥臉紅紅的,老實巴交地看我。
他的心意其實都寫在臉上,牛大娘也和我提了幾次,按理說我該答應的,只是心里總是有些事放不下。
接了雞湯,我朝他笑笑:「謝謝牛哥。」
「誒,不謝,你喜歡就好。」
他高興得手足無措,扭頭就跑。
我心想要不應下算了,不該再妄想別的。
關了門,才進后院,感覺身后有聲響。
剛要回頭,被人一把拽進懷里,吻落下來。
我用力掙扎,那人卻十分強硬,夾著我往房里帶,手緊緊摟著我的腰,唇齒用力地都起了血腥味。
「王……王恕……你……」
他眼底又怒又妒:「我才去邊疆幾個月,后院就起火了,真是……」
是什麼,他不肯說了。
只三兩下就扯開了我的衣擺,掀起被子一把裹住我們。一室混亂,抵死糾纏,饒是我又哭又求,他依舊不肯放過我。
晶瑩的汗水順著他瘦削的下頜滑落,滴在我的脖頸和胸口,滑入被褥里。
最后我是哭著昏過去的,他死死把我摟在懷里:「既然你都養了我弟這麼久,不如把我也養了吧。」
真是,混不吝一個。
我昏昏沉沉地睡著,被他連人帶被抱上馬車,連夜回了定京。
皇帝重新賞賜了新宅,掛滿了紅綢和喜字。姜頌抱著我一路從大門走進后院,徑直進了臥房。
連著鬧了我三天,才饜足地去上朝。
這是皇帝給他的恩賜,也是補償,當初皇帝答應他帶兵去邊疆,只要打了勝仗就可以免除罪過,沒想到皇帝耍陰招,私下里居然忽悠我離開。姜頌知道后氣得要辭官,皇帝連忙讓人帶我回京,只是他實在等不及,自己來接我了。
等我睡醒,一眼便看到了元寶蹲在床前:
「姐姐,你不會再走了吧……」
他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忍不住伸手去摸:
「姐姐不走,姐姐陪著元寶好不好?」
「哼。」姜頌走了進來,他看見元寶皺起眉頭,「太傅是這樣教你的?男女七歲不同席,你如何能進嫂嫂內屋?」
元寶氣呼呼地:「她是我姐姐!才不是嫂嫂!」
「姐姐也不行,快出去!」
這兩兄弟才剛團聚,怎的就鬧得這麼兇?
我扯了扯姜頌的衣擺:「你好好說話,別嚇著孩子。」
他這才松了臉色,讓元寶先回房,然后獻寶似的坐在床邊:「我今天跟陛下求了旨意,請他封你為郡主,明日就會有人來宣讀圣旨。」
我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這怎麼行呢?我只是個賣豆腐的。」
手被姜頌抓住,細細地親:
「行的,陛下答應了,他還夸你赤誠難得。
」
我還蒙著,姜頌卻已然起了別的心思:
「開了葷真是,每一刻都在想你。」
第二天,正如姜頌所言,宮里果然來了旨意,不只封我為郡主,還賜了錦玉二字做封號。
一個街頭賣豆腐的女子被賜封郡主,一時間引起民間熱議,紛紛好奇到底是什麼人才能有此殊榮。
這些我是不知道的,我被姜頌拘在府里等成親。大婚禮服送來,他忙不迭地穿上,走出來時,我都有些恍神:
「從前你也是穿著這身衣袍,娶了徐府小姐。」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來:「我雖娶了她,可圓房是別人代勞的。」
難怪徐幼寧懷著孕上吊,姜頌并不傷心。
「你看著她人前和氣,其實私下殘暴狠辣,與徐相如出一轍。曾有一婢女只是不小心踩到了她養的貓,她便讓人把那婢女四肢砍了,扔進河里。」
我想起她扔給我那五十兩銀子,以及后來護短弟弟的樣子,一時無言。
「世家貴女,多是不把人命當回事的。」
「所以陛下登基后, 重查世家貪贓枉法之事,就是想改變這個風氣,以正朝綱。」
兩個月后, 我和姜頌成了親, 拜堂之日皇帝甚至御駕親臨,給足了姜頌面子。
我曾經被徐莽那一腳踢傷了身子,姜頌擔心我身體, 一直用溫補的藥幫我避著身孕。
成親一年后,姜家祠堂蓋好了, 牌位也都一一安置妥帖,元寶改回了姜姓,取名姜策, 年方十一便中了狀元, 成了近百年來第一個神童。
放榜那天,姜頌一個人在祠堂跪了許久。
我去看他時, 看到他正對著父親的牌位出神。神情哀傷。
我走過去跪下在他旁邊,握住他的手,被他反手十指扣著:
「春兒,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很頑皮, 天天闖禍, 把我父親氣得半死。
但是他又很疼愛我, 不舍得打我, 只能捏捏我鼻子。」
「元寶出生后, 他樂得半宿沒睡,高興著高興著突然問了句, 頌兒不會難過吧?我母親笑他慈父敗兒,他說我就慣著我兒。」
很難想那個滿頭白發、一身風骨的老人說出這話是什麼樣子。他臨刑前緊閉著雙眼, 是在為兩個兒子祈福吧?
當晚,我做了個夢,夢見姜家祠堂里鬧哄哄的, 全是人, 又全都看不清臉。一個穿著白色囚服發髻散亂的老人笑瞇瞇站在祠堂中央,赫然是姜頌的父親。
他看著我道:【春兒姑娘, 謝謝你。】
第二天醒來,我把夢跟姜頌說了, 他把我摟在懷里,沉默了許久。
夢見姜父沒過兩日,我查出了身孕。
按照李嬸兒說的, 這是先人保佑, 送來的孩子。去送信的小廝回來講,姜頌喜得在太醫院撞了三次柱子,才抓到婦科圣手杜太醫, 正往家里趕呢。
我便讓丫頭扶著,在門口等他。
遠遠地看到有馬蹄聲傳來,那人身影愈來愈近, 直至跟前, 忽然不動了。
馬兒上的姜頌眼如墨畫,漣漪層層,似是能把人拉入無盡柔情里:
「春兒, 你在等我。」
我往前半步,抬頭看他。
「是啊,我一直在等你。」
-完-
南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