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沒有?別鬧了,快回家,當心我告訴父親,讓他罰你。」
徐世子不情不愿地去牽馬,心里氣不過,臨走前還狠狠踹了我一腳,我登時兩眼發黑,胸口隱隱作痛。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只剩元寶在抱著我哭。
等那些人走遠,馮秀才才跑了過來。
他伸手要扶我,被我一把推開:
「馮先生,男女有別,這不大合適。」
我早看到他混在人群里,卻任由我被權貴欺壓辱罵,這樣膽小涼薄的人,不值得托付。
我的動作讓他煞白了臉:
「春、春兒姑娘可是怪我?」
不經一事,不懂一人。
我只是看懂他罷了。
我讓元寶閉了房門,又翻出藥酒自己揉了半晌,心口還是隱隱作痛,直到半夜才昏沉睡去。
5
朦朧間,感覺有人在看我,掙扎著睜開眼,才看到角落里有個黑衣人。
他見我醒了,一把捂住我的嘴:
「是我。」
「姜頌……還是王恕?」
他笑了笑:「都可以,隨你。」
我努力撐起身子,這才發現因為揉藥酒,我并未穿好衣服。一起身,胸口冰涼一片。
趕忙伸手去抓,卻也晚了,他眼神暗了下來:
「徐莽那一腳居然這樣重!」
姜頌眼底起了一絲殺意。
他憤慨的樣子倒讓我不知道該羞還是該惱,只得愣愣地靠在那里。
姜頌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從懷里掏出一包銀子和一包藥,塞到我床邊:
「定京城要亂了,你最近就不要開店了。如果有時間,把那個暗道再修一修,買些糧食放好。」
他神色肅穆,讓我也緊張起來:
「是邊疆要打仗嗎?」
「不,是四皇子和太子。我如今雖然在徐相門下,表面上是太子的人,可實際上,我與四皇子早已商量好。
只要我幫他扳倒太子,助他登上皇位,他便替我重查姜府案件。」
啊……
這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他怎麼堂而皇之地告訴我了?
我捏了捏衣襟,道:「我不知道這些皇家事,只盼望你平安。元寶還在等你來,帶他認祖歸宗。」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好。」
姜頌的話很快就應驗了,就在我傷好了七七八八后,定京城里忽然嚴查了起來。
先是皇上一病不起,無法處理朝政。
太子上任監國后不久,就被群臣參奏他麾下黨羽當街作亂,傷害平民百姓之事。
后又有太醫出來,稱太子曾命他給皇帝下毒,才讓皇上陷入昏迷遲遲不醒。太子一怒之下將這些人都下了大獄。
姜頌被命帶隊保護皇宮安全,將那些罪臣家宅查抄,一時鬧得人心惶惶。加上之前太子不施仁政,百姓怨聲載道,連帶著姜頌也背上了走狗的罵名。
就連元寶有一天都過來問我:「王恕哥哥是壞人嗎?」
我替他委屈得都落了淚:「元寶,以后不管外面人怎麼說王恕哥哥,你都不準附和半個字,更不準責怪王恕哥哥,聽到了嗎?」
元寶點點頭。
快八歲的元寶和姜頌越長越像,只是他一直讀書,沒有姜頌那抹殺氣,整個人乖巧又儒雅:
「姐姐,你別生氣,我都聽你的。」
我看著這個被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感慨萬分,曾幾何時,他被棄于破廟里,哭得嗓子都啞了。如今竟也被我養得這般大了。
按照姜頌說的,四皇子終會起兵,定京城也還會再亂。我便把他留的錢換了糧食囤起來,還讓李嬸兒一家也提防著做了一樣的暗道。
滴水成冰的十二月,四皇子終是反了。
成千上萬的士兵涌到門口,攻破了城門,在街道間與太子兵馬廝殺。
一路攻破皇城,直至宮門墻角下。
我抱著元寶在暗道里聽了三天兵器響動,到第四天,突然詭異地安靜了。
剛要去看,便聽到姜頌喊我的名字:
「春兒……元寶……」
我和元寶忙爬出暗道,卻被姜頌嚇一跳。
他渾身是血站在院子里,神情慌張極了。
等看到我們,甩了長劍,三步并兩步走過來一把抱住我。
濃郁血腥味撲面而來,他死死摟著我:
「春兒,還好你沒事。」
我拍了拍他的背。
他好像真的很害怕,渾身都在顫抖。
「你提前告訴我我便做好準備了,這幾天我都躲在暗道里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多怕你們來不及藏好……」
他埋首在我脖間,我能感覺到有冰涼的液體順著衣領劃入后背。
竟是哭了。
哭著哭著,姜頌緩緩倒了下去。
他受傷了!
我一看雙手,滿是鮮血。
解開衣袍才發現,他傷得全身上下都沒幾塊好地方了,新傷舊傷,布滿了胸口后背。最長的一道從肩胛骨滑到后腰窩。
我用他之前留的傷藥給他包扎了傷口,又讓元寶守著煎藥的爐子。
換了三遍傷藥,他才醒來,一睜眼看到我,緩緩松了口氣。
「怎麼了?」
「沒,剛做了個夢。」
「夢到什麼了?」
「夢見我死在邊疆戰場上,沒能回來見你們。」
我低聲笑了,心里又有點酸澀:
「那時候,你就天天想這些啊?」
「嗯,我想著你和元寶還在等我。」
我也不接話茬,端藥喂他喝了。哄著他再睡會兒,我撿起籃子里的衣服細細地縫補。
他既然能出現在這兒,想來事情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