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實在太多了,差點擠翻我和李嬸兒的攤子,想了想還是關掉了店門。
外面歡呼聲一片,應是大將軍來了,我和李嬸兒連忙搭起梯子爬上院墻頭。
整齊有序的軍隊前方,一人正昂首坐在一匹汗血寶馬上。他氣宇軒昂,只是眉梢間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姜頌竟是王恕!
王恕竟然是姜府的孩子。
那元寶?
天吶!從前無意中看過的一場熱鬧,那群哀號含冤的人,一條條死去的生命,原來都是元寶和王恕至親的人。
李嬸子早已忘了王恕模樣,看得津津有味。她還拽了我兩下:「誒,你別說,這將軍和我們元寶真像,指不定哪天元寶也會拜將封侯呢。」
我心慌意亂地送走了李嬸子,自己獨自想了許久。
姜頌要去做的,必然是無比艱險的事情。所以才會讓元寶繼續和我待在一起,還再三讓我不要說認識他。
元寶回來后,我叮囑他以后不要說見過王恕的事。元寶聰慧,從我的神情也看出了點什麼,鄭重地點頭答應了。
十月初六,是舉子考試的日子,也是姜頌徐幼寧成親的日子。
徐府早早擺了許多銅錢和喜糖在門口,我們這些看熱鬧的每人得了五十文賞錢和一大袋糖果。放賞錢的人見元寶可愛,還多給了一份。
姜頌穿著大紅衣袍到了徐府,旁邊還有幾個與他交好的人幫忙答詩闖門,不一會兒,新娘被接了出來送入轎子里。
一群人擁簇著新郎離開,姜頌策馬前,曾看向人群中。
我對他笑了笑,他淡漠地移開了眼。
將軍府也是極熱鬧的,連四皇子都來了。陛下子嗣不多,除了太子,就只有四皇子一個兒子。只是太子母家強勢,生母又是皇后,四皇子在朝堂中沒什麼地位。
姜頌與四皇子似乎并不熟,只是客氣地行了禮,便對著太子的送禮官滿臉笑容,請他進去喝茶。
我們小老百姓只能在門口窺見這場婚宴的奢華和尊貴,領了賞錢看完熱鬧便各自回了家。
我的豆腐攤子又做起了生意,許是大家口袋里都沒有錢,買豆腐的人反倒多了許多。
馮秀才落榜了,喪氣了許久,我讓元寶給他送了兩碗豆花和一套文房四寶,他又提起精神繼續看書,有時還會來幫我砍砍柴挑挑水。
李嬸子看出了點什麼,私下拽著我說,若是能嫁個讀書人,倒是我高攀了。
不知怎的,我反倒想起姜頌來。
那年他滑進衣襟的那滴汗,替我磨的那板豆腐,一直在我心里裝著呢。
只是如今他位極人臣又迎娶了高門嬌妻,怕是早已忘了我是誰。如此一想,馮秀才似乎確實是合適的人選。
姜頌成親后,我曾經遠遠見過他一次。
那個清冷高貴的徐幼寧在他面前全然小女兒姿態,眼底都是愛慕與柔情。我聽糖葫蘆小哥說,徐相如今十分器重他,在朝堂上助力他頗多。
聽說皇帝身體愈發不好了,也愈加依賴道士丹藥,許多朝堂上的事情都交由太子打理。
我們升斗百姓雖管不上誰來當皇帝,可卻切切實實感受到,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先是各種賦稅不斷增加,后又說邊防兵力不足,需要調青壯年去邊疆。
李嬸子唯一的兒子也被逼著去了,只剩她媳婦和兩個半大的孩子。
定京城內也亂哄哄的,世家大族子弟們愈發猖獗,經常在大街上縱馬疾馳。如果有人阻攔,那些人便說自己是太子門下,還會反過來把阻攔之人暴打一頓。
我便不讓元寶去學堂了,天天在后宅里讀書。豆腐鋪子也只上午開一小會兒,午后便收攤。
饒是這樣,禍事也還是找上了門。
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嫌我攤子擋了他策馬,一腳踹翻了案板,豆腐渣子散落一地。
他尤嫌不夠,一把把我拽翻在地。
我沒有防備,一只手被磨掉了一塊皮,鉆心的疼瞬間涌來。
「你個賤民,居然敢瞪我!你可知我乃徐府世子,當今陛下的妻弟,你居然敢大不敬!」
我冤枉,我只是看了他一眼。
可徐世子卻毫不在意,他大約只是太興奮,想找個由頭處罰人,我只是那個倒霉蛋而已。
眼看著鞭子就要落下來,元寶從里面沖了出來:
「住手,不許打我姐姐!」
他用小小的身板攔在我前面,可哪里又能阻止得了鬧紅了眼的徐世子。
只見他冷哼一聲,往前走了一步。
「三弟,你鬧過了。」
身后一個柔和的聲音傳來,是正在逛街的徐幼寧和姜頌。
徐幼寧無奈地看了眼弟弟,嗔怪地替他理了理衣擺:「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能當街欺負弱女子和小孩子呢?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她輕描淡寫的樣子,仿佛是在說小孩子打架。
這些世家權貴們啊,是真不把人當人啊。
姜頌也只看了我一眼:「這小孩還知道護姐姐,你看你天天給你姐姐添的什麼亂?回頭她又頭疼,我定然找你麻煩!」
維護的話讓徐幼寧羞紅了臉,伸手握住姜頌:「多謝夫君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