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警察點點頭,「例行詢問的時候發現他表現不正常,這才查出來,他已經全部交待了。」
那天晚上,我確實因為壓力大,坐在天臺邊想過要跳下去。
但我想,等考完我就可以去看媽媽了,等看完媽媽再死也不遲。
而且我還沒想好死法,這樣跳下去房價必然要跌,指不定死了還要挨罵。
所以我只是坐在天臺邊寫日記。
可他來了。
他像鬼魅一般輕手輕腳來到我的身后,倏地戳一下我后背,在我回頭時猛然做出一張鬼臉,另一只手抓著我的衣角將我往外一推。
天色昏暗,我被嚇到了,他卻沒抓住我,我從天臺跌落身亡。
他哭著跪下,「我只是想嚇嚇她,我沒有想推她下去,可是她沒抓穩我,就掉下去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的父母也跟著跪下。
「我家孩子向來膽小老實,絕對干不出故意殺人這種事,這些日子他擔驚受怕,他爸爸也已經用皮帶抽過他,他已經受到懲罰了……」
「請你們原諒,我們會賠償你們的!」
媽媽咬緊了牙關,她想再打人,可警察已經有了防備。
「這是警局,注意一下行為,禁止打架斗毆。」
警察的話才剛剛落下,一道身影從旁邊沖了出去,將那個孩子一腳踹了出去。
我看到弟弟提著那個人的衣領,將他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揍,泄憤一般,警察們都驚了,上前去拉,費了好大力氣才將他拉開。
人群散開,我看到那個人滿臉鮮血,白色的衣裳被弄得滿是鮮血。
「石頭!」
「石頭!」
他的父母沖上去將他抱起來。
他父親怒吼,「你們在警局打人,這是犯罪!你們還不把他們抓起來!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奶奶啐了一口,「你兒子殺人才是犯法!他應該去坐牢!他要吃一輩子的牢飯!」
「他才十三歲,就算殺了陳倩也是不小心的!我們最多就是向你們賠償!」他媽媽大吼著反駁。
警察們這次將兩邊完全隔開,以免再打起來。
他爸爸叫囂著要驗傷,要讓警察抓我弟弟。
媽媽摟著弟弟,拂開面上雜亂的頭發,面容冷靜。
「樂樂是十二月生的,現在才十五歲,你兒子殺了他姐姐,他情緒激動屬于正常。」
弟弟面無表情,臉上還有那個人的血點子。
他說:「我們也可以賠償你們。」
8
對方媽媽突然站起來,指著她兒子道:「你打他,最好打死他!到時候我們家也不會賠償你們,你還要給我兒子償命!」
媽媽顫抖著手指著他們一家人。
「你兒子殺了我女兒還不夠,你還要我兒子償命?!你到底是什麼惡毒心腸!」
「沒有教養,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奶奶跟著罵。
爺爺端著他家主的風范,雙手背在身后,用眼神凌遲對方。
我在旁邊看著干著急。
最后警察不得不將雙方分開,分別進行嚴肅教育。
等雙方都冷靜些了才安排到一起談賠償的事情。
談賠償時媽媽一句話都沒有說,基本是爺爺在談,爸爸聽著,奶奶附和,弟弟陪著媽媽。
這場談判一連談了好幾日,爺爺去請了律師。
我一直旁聽著我生命的價格。
最終定價三十八萬。
媽媽一分錢沒要,而是借著這點和爺爺談判。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她屋子里所有東西和她的骨灰,遺像。」
奶奶不同意,「我辛辛苦苦養大嘞,憑啥你說全帶走就帶走?」
但是爺爺同意了。
奶奶跟著鬧,爺爺一把將她推開,往警局外走去。
爸爸將奶奶攙扶住,「媽,你留著要做什麼?就給她吧,倩倩最后的心愿也是這個。」
我在最后一頁寫了,想去找媽媽。
是那天晚上寫的。
奶奶幾乎所有重量都壓在爸爸身上,聲音滄桑沙啞:「你跟我老實說,她罵了我多少?」
「她沒有罵您,她……誰都沒有罵。」爸爸哽咽著回答。
我只是記錄下來,我只是寫我的困惑與希冀。
我站在媽媽身邊,聽到漸行漸遠的奶奶說: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留點什麼,我會將屋子給她打掃得干干凈凈,我也不出門,我沒事就去她屋里陪她說會兒話行不行?」
「她會不會不想看見我?」
她迷茫又猶豫,聲音蒼老嘶啞。
我好像看到了那個在肉價飛漲時,為了買一斤肉在肉攤前站一個小時,站到人流散去,只為讓老板便宜兩塊賣她的佝僂著的單薄身影。
警局門口,媽媽將弟弟抱在懷里。
「樂樂,媽媽對不起你姐姐,也對不起你,但媽媽帶不走你,你會不會也怪媽媽?」
弟弟很乖地說不會,還拍了拍媽媽的后背安撫她。
媽媽哭著說:「媽媽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跟媽媽說好不好?不要像你姐姐一樣悶在心里,媽媽害怕,媽媽已經失去了太多,媽媽不能再失去你了。」
弟弟眼眶紅紅地說好。
她開車帶弟弟回家,我是飄回去的。
我離開時,身后那家人也出來了。
我聽到那個人的媽媽說:「誰家好女孩半夜三更上天臺,說不定她本來就是要跳樓的。
」
「平時我也沒少聽見那老頭子老太婆罵她,哭著跑出去的次數都數不清了,誰知道是不是專門訛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