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起起伏伏,努力吸著空氣中的氧氣,說話聲斷斷續續的。
「程晚晚……相信我……逃過這劫……你能活下來。
「快走……可能……要……爆炸。」
事到如今,我固執地又問了一次,不放過他每一個微表情。
「傅景年,你在這里死了,還回得去嗎。」
他眸光微動,扯了扯嘴角,像用盡胸腔最后的力氣,回我:
「回得去。」
騙子。
一眼就看穿他在撒謊。
我用盡這輩子最大的恨意,泣不成聲地罵了他個狗血淋頭。
「傻逼!你奶奶的,誰要你救了!」
「瘋子!拍死你丫的,你上趕著投胎啊!」
「小腦被裹了小腳嗎!自由不香嗎!你死我的世界算什麼事!」
傅景年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攥緊我的手腕,如回光返照:
「程晚晚,我是外來侵入者,你的世界正在攻擊我,這回我逃不過制裁了,好好活著,學會愛己,學會愛人,最后趕緊離開這里。」
話音剛落,他的手垂了下去。
而他,正以驚人的速度衰老著。
皺紋攀爬在他的臉龐,頭發成了灰白。
我哭得不能自已,已經語無倫次,嗓音喊得干疼,像在冒火。
「傅景年,求求你振作點。
「傅景年,你醒過來,我都聽你的。」
……
不知何時,身后的汽油噌的一下燒起來。
「傅景年,我去你的世界,找你好不好。」
火舌迅速蔓延,在漫天的跳舞。
「砰」的一聲。
震天動地。
爆炸了。
大火逐漸燒身,滾滾濃煙嗆得我昏昏欲睡。
我摸著傅景年干枯的臉,沖他笑了笑。
對不起,傅景年。
這一次,我陪你。
11
耳邊有機器嘀嗒嘀嗒的聲響。
我眼皮很沉,很沉。
像是睡了一個很長很長的覺。
做了一個很久很久的夢。
我睜開眼,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簾。
鼻尖縈繞著消毒水的氣味。
我動了動手,感覺指尖有東西夾著。
「快快快,快叫醫生,18 號床的
病人醒了!」
很累,像用完了全部力氣。
我閉上眼,重新睡了過去。
……
再次睜眼。
面前的醫生正好與我四目相對。
他笑盈盈的:「程晚晚,恭喜你,終于回來了。」
意識漸漸回籠。
往事如走馬觀花,在一步步揭開。
心臟,像被狠狠扎了一刀。
疼得我快麻木了。
原來,我真的是做了一個夢。
這里,才是我生活的世界。
我不清楚自己出于什麼樣的心理,恍惚間,脫口一問:
「請問,傅景年先生,在嗎?」
醫生淡淡笑了笑:「你想見嗎。」
心里咯噔了一下。
難道不是夢?
「我想見。」
12
眼前的傅景年。
跟夢里的長相一模一樣。
不一樣的是,周身氣質矜貴儒雅,沒有半點瘋批的影子。
我正要起身,他大跨步走到我病床,優雅地按住了我。
「程小姐,我明白你有許多疑問,容我一個個解開。」
傅景年同我娓娓道來。
兩個月前。
我受了傷,雖然搶救回來,各項指標漸漸恢復正常,但身體機能在不斷惡化。
醫生們百思不得其解,剔除了多項原因后,一致認為是我徹底失去生存的欲望。
換言之,是我不想活了。
激發不了我的生存欲望,我即將面臨死亡。
而傅景年的公司剛好開發了一項新技術,連接人的大腦神經,可以協助人的精神構造一個虛擬世界。
說白了,這個虛擬世界就是我內心的投影。
傅景年公司的研究員用高級算法,將我的投影進行海量數據分析,從虛擬世界中翻譯出現實語言。
借此,他們能幫我找到不想活的原因,從而進行下一步的治療。
在現實里,我被父母拋棄成為孤兒,被竹馬男友背叛。
滅頂之災出現在被男友推下山的那一刻。
我恨透了世界充滿偽善的一面。
我不再相信愛,更不相信愛情。
他們采取的治療手段——干預我的虛擬世界。
引導我,重新相信愛情。
可惜,我的虛擬世界固若金湯,他們修改過的數據,沒一會就被修正回原樣。
無從下手。
更可怖的是,他們發現我在虛擬世界陷入惡循環。
所謂的攻略者,全是我創造的人物。
只有一個目的。
讓我反復確信,沒有一個男人是值得信任的。
愛情,只是交易,沒有真情。
最后,他們采用劍走偏鋒的方式,再連接一個人的大腦神經,將那人的精神送到虛擬世界。
傅景年作為老板,決定身先士卒。
然后就有了后面的那些事。
我試圖表現出平靜,額頭的冷汗卻不斷冒出。
男友,不對,前男友,我大概知道他推我下山的理由。
還不起負債了,想殺我騙保。
許久的沉默,直至我把所有的對話消化了一遍。
我指骨冰涼,下意識地捏緊手指,努力扯過一抹笑:
「所以,在虛擬世界里,你才是真正的攻略者?」
傅景年的黑瞳好像濕潤了,他沉下眼,避開我的打量。
「嗯,是。你戒備心實在太強,沒法按照一般的套路。如果一開始就瘋狂示好,是個很危險的信號。用若即若離的態度,在你危險的時候保護你、照顧你,卻沒有一丁點的圖謀,你反而會松懈,讓我們有機可乘。
」
「一切不過是在加深你對……虛擬傅景年的印象,加劇你對愛情的思考。說得再俗氣點,讓你重新相信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