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自幼病弱,命短福薄,陛下駕 崩不到七日,他便也殞沒了。
寥寥幾筆就將他的一生寫盡。
但作為手拿劇本的女人,我清楚的知道,他并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
他和五皇子,都是二皇子登上皇位的踏腳石。
所以從下定決心要替鎮國公府改天換命那日起,我就派了人暗中觀察四皇子。
他也不負我所望,雖疾病纏身也依舊勤修不綴,他不怨天地,亦不怨命運,只一直盡自己的全力匡扶社稷,一直在向陛下進言獻策。
若不是身體原因,他一定比二皇子更適合登上帝位,所以我選擇助他一臂之力。
原文提過,他的毒其實可以解,但這天下只有一人能解,就是林老。
不巧的是林老行蹤不定,而且性格怪異,非有緣人不治,非能投其所好者不治。
可我知道他在何處,也知道如何才能投其所好。
更知道所謂的有緣人,正是宋盈月。
宋盈月的娘是林老年少時的白月光。
書里,一見到和宋母有七分相似的宋盈月,他當即就許了她三個要求。
這便也是我和宋盈月的交易。
她替我尋林老救四皇子,我替她完成她未完成的事,讓她可以干凈利落的離開裴崢。
雖然這并不是我原本的計劃,但她的加入能讓一切變得更加順利。
我便就提前給她一場造化,和四皇子的一句承諾,全當是報答她的救『命』之恩了。
大雨一連下了三日,京中也寂靜了三日。
直到第四日破曉之時,宮中喪鐘長鳴,帝王駕崩。
陛下臨走前,立了遺詔,封病愈的四皇子為新帝,二皇子則被貶為庶人,終身軟禁于二皇子府,非詔不得外出。
京中沉寂下來,一切恢復到了之前的模樣,好似這段時日什麼也未曾發生過一般。
唯有一個個二皇子黨羽被抄家的消息,昭示著曾有一場奪嫡之爭。
作為二皇子最大的靠山,大將軍府也沒能逃過被抄的命運。
只不過聽說抄家前夜裴老爺子帶著裴家眾人連夜逃走了,就連裴崢也消失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正在院里修整花枝,新帝老神在在地坐在我身后的涼亭里。
觀察我許久,他才打趣似地開口:“裴將軍如今下落不明,陸小姐還能如此氣定神閑地侍花弄草,當真是半點舊情也不念?”
『咔嚓』一聲,我利落地剪下一截花枝,隨著花枝一起落地的,還有一朵開得絢爛的花。
繁花墜地,濺落滿地花瓣。
嬌花化污泥,只一瞬而已。
“陛下,你看這花,它還能再長回去嗎?”
“你……”新帝張了張嘴,話卻直接被一道歡快的聲音打斷了。
“嬌嬌,這是我剛給你熬的湯藥,于你而言最是滋補,你快趁熱喝了。”宋盈月將端著碗湯藥向我走來,笑得眉眼彎彎。
我接過碗探了探溫度,隨后一飲而盡。
這段時間宋盈月日日潛心為我調養,我的身體當真是愈發康健了。
作為回報,我剪下一朵綻得最盛的花,簪 在了她的發間。
嬌花配佳人,甚好。
“嘖”新帝忽地出聲:“也不知裴將軍若是看到這一幕,當作何感想。”
“那就要看他有沒有這個命了。”我淺笑。
故事當然沒有這麼簡單就結束。
16
一段時日后,突有叛軍攻城,為首之人正是本該被軟禁著的二皇子,而他的副將則是前不久剛消失的裴崢。
裴崢心有不甘,終是選擇了破釜沉舟。
就在城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之際,新帝卻如早有準備一般,以雷霆之勢鎮叛平亂,一箭將二皇子射死于馬上。
首領已死,其黨羽一律收押,擇日斬首。
我去牢中見了裴崢一面。
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如今再也不復桀驁。
他眸光沉沉地望著我。
“嬌嬌,這一切,是你的手筆?”他問我。
我沒有回答他。
他又問我:“你到底是何時開始布局一切的?”
我依舊不答。
他的眼眶漸漸泛紅:“嬌嬌,你心里,當真半點沒有我?”
“事到如今,裴將軍再問這話,是否有些遲了?”
“我……”裴崢還想再說點什麼,卻終究沒能說出來。
因為他看到了宋盈月, 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宋盈月, 如今卻看也不看他一眼, 只默默走到我身后,為我披上了一件大氅。
她道:“嬌嬌,獄中濕寒,切莫著涼。”
此情此景,他還有什麼不懂。
如今我厭他, 宋盈月也棄了他。
行刑那日,我和宋盈月一起去觀刑。
看到我們, 裴崢笑著, 卻有一滴眼淚滑落。
鬼頭刀落下時,我聽見他說:“嬌嬌, 若我當初沒那麼貪心就好了。”
我無奈嘆氣。
倒不是因為他。
而是因為宋盈月被這血腥的場景嚇到, 轉身撲進了我懷里。
不懂。
既然害怕,為何還要來看。
新帝即位的第二年, 又以狠厲手段處置了不少貪官污吏。
首當其沖的便是前朝右相王祁安。
而他, 是宋盈月的生身父親。
作為一個合格的虐文女主,宋盈月的身世自然不會有多好。
娘親被人欺騙拋棄, 獨自生下她, 拉扯她長大, 最后卻死在了戰亂里。
她便跟著裴崢, 一路來到京城尋找負心漢父親。
結果對方是位高權重的丞相,不僅不認她, 還想除了她。
不得已, 她忍辱負重, 視裴崢為救命稻草,想借他之手, 扳倒自己的親爹,為母報仇。
王祁安死的那日,宋盈月破天荒的拉著我陪她喝了半宿的酒。
她哭哭笑笑,最后終于睡了一個沒有苦難的好覺。
又是一年開春。
經過林老的調理, 新帝再不用坐輪椅, 身體也漸漸康健起來, 快與常人無異了。
他勵精圖治,志向遠大, 決心要治出一個太平盛世。
我以從龍之功,官拜右相之位,成了開國以來的第一個女官,與他共謀天下。
而宋盈月獲封郡主, 拜了林老為師,愿同林老一起云游四海,醫濟蒼生。
她離京那日,我起了個大早,將她送到城門前。
少女騎 在馬上, 身著一襲白色衣裙, 如墨的青絲被隨意綰起, 恣意的笑在那張絕美的臉上放肆盛開。
不知不覺中,當初那朵嬌弱的小白花,早已變成了天空中皎潔的月。
“嬌嬌, 珍重。”
隨著馬蹄聲遠去,一聲珍重也消散在了風中。
我攏了攏衣衫。
如今天下海清河晏,你亦無憂無怨。
我們定會再見的。
-完-
池早早